來時便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宣和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裘老進了養心殿,宣和在偏殿同幾位皇子虛與委蛇。
“裘老進京時便有人行刺,不知道是誰不願意陛下醒。”他說著,視線掃過眾人,沒看出什麼端倪:“柳院使既然說裘老醫術高明,幾位皇兄可要好生看護。”
宣和不擔心他們之中有人下手,路上派人截殺容易,到了皇宮可沒那麼好動手。
再說還有方公公在,他一手把控著養心殿,皇帝昏迷至今也沒出什麼岔子。
宣和這樣篤定裘老能治,方公公自然不敢怠慢,他和宣和一樣,唯一的倚仗就是陛下,須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是他這樣的內侍。
新帝登基固然不會虧待他,但他做了幾十年的天子近侍,閣老見了他也客客氣氣喊一聲方公公,出宮他能做什麼?
方公公帶著裘老給昏迷的君王行了大禮,然後看著他為陛下診脈。
裘老大夫十六歲隨師父坐堂,至今六十年,醫術精湛,望聞問切往往隻需第一步便可做出大致判斷。
如今為帝王診治卻慎之又慎,隻是他活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言多必失禍從口出的道理,不問陛下如何發病,隻問近日用了何藥。
柳院使一一為他做答,他有意讓昔日處處強過自己的師兄瞧瞧如今二人的差別,裘老卻仿佛不認得他,叫人有力無處使。
裘老大夫診治完畢便說要施針,太醫院眾人都將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聖上昏迷多日,他們不是沒想過要施針,隻是這是聖上,萬一出了差錯,沒有人擔待得起。
宣和早說,太醫院這一幫人,個個都是鵪鶉,自選醫官時便是如此,隻選那穩妥的。
裘老大夫又開始提筆寫藥方,寫完交給眾位太醫過目。
“荒唐!”
“川烏乃大毒,如此用量,你是何居心!”
“裘老莫不是老眼昏花寫錯了劑量?”
……
裘老並不意外他們的反應,這方子確實有風險,但皇帝已經昏迷多日,若要求穩,太醫院裏個個都是高手,寶郡王何必千裏迢迢請他入京來。
他不急不緩地解釋:“川烏是毒也是藥,諸位大人都是杏林聖手,這個道理不消老夫多言,要解川烏之毒不難,難的是如何讓聖上清醒。聖上昏迷多日,能有如今的狀態都是諸位大人之功,論調養之道,諸位才是高手,老夫拍馬難及。隻是若再拖延幾日,聖上怕是受不得這猛藥了。”
眾位太醫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柳院使出來說話:“施針可行,然此方過於凶險,不妥。”
裘老寸步不讓:“若沒有此方,施針亦無用。”
裘老要下猛藥,太醫要求穩,雙方各執一詞,就此僵持。
他們做不了主,這事還得是幾位皇子說了算。
三皇子開口詢問:“裘老可有把握?此法在多少人身上用過?”
“陛下是第二人,上一人沒治好。如今老夫有六成把握。”
饒是宣和也被這老大夫的耿直驚得半晌無言,若非他是原書作者蓋章的神醫,宣和也要疑上一疑。六成把握放在皇帝身上已經不算高,他卻還要說上一人沒治好。
二皇子把裘老看作宣和的人,原就對他沒什麼好臉色,聽完他的話更是斥責:“荒唐,六成把握也敢用在父皇身上?”
宣和也不指望他同意,問老大的意思——老三那裏不用問,哪怕單純為了跟老二對著幹他也會同意。況且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想皇帝醒,這很可能就是唯一的機會了。
大皇子對與之這位老大夫似乎也很是信任:“本王相信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