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之後便疾步離去,事發突然,誰都沒有做好準備,他如今正是要去做些準備。
第二日宮門便開了,所有朝臣都在太和殿前聽旨。宣旨的不是司禮監的人,而是當朝首輔洪大人。
沒有人說今日宣的是什麼旨,但所有人都知道聖旨上寫的事什麼,隻是不知是哪一位。
如今還有繼承權的四位親王跪在最前方,那寶郡王今日卻不在此處。
洪大人手持聖旨,一言不發,下方眾人跪在石磚上聽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幾百人的廣場上竟無一絲聲響。
謝潤看著洪大人手中的聖旨,喉嚨有些幹澀,成敗就這一瞬。
就連大皇子和六皇子也有些緊張,隻有謝淳,他看的是養心殿的方向,宣和如今就在那。
不論是誰,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在京中掣肘頗多,若聖旨上的人不是他,他還是要回涼州去,才好另行謀劃,隻是,還有宣和。
涼州是苦寒之地,宣和多半是不願意去的,他也不願叫阿和吃那樣的苦,但留他在京中……謝淳又想起了那個夢,過於真實的夢。
他不可能放宣和一人在京中。
皇帝這幾日都是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宣和勸著貴妃去休息,自己卻片刻未離。如今不必當初,老二被除名,老五被圈禁,周家已經倒了,太後也沒有倚仗,沒有人會對他指手畫腳。
宣和知道,洪大人今日在宣旨,皇帝醒來的第一日,便見了洪大人。
他不知道是誰,原本是或許會是小皇孫,但如今……
宣和想,謝淳也好,老大老三老六也好,其實都一樣,以後的事都在以後,最當前的是,他要照顧好爹爹。
謝汲說鎮南王府有一位善解蛇毒的大夫,他已經快馬加鞭派人去請,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呢?
他從沒有這樣清晰地認識到皇位的更迭意味著皇帝生命的終結,或者說他潛意識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
他一直都知道,謝淳是要當皇帝的,卻從來沒有這樣的直觀地感受,他當登基的時候,皇帝便已經是先帝了。
他就沒有爹爹了。
太和殿前,洪大人說出皇七子謝淳幾字時,下方有一瞬間的騷動,緊接著便是沉默。謝潤錯愕地抬頭,有些不可置信,朝中他的呼聲比謝淳要高上許多,論功行賞也該是他。
老**宮那日,帶人守著乾清宮的是他,為護駕受傷的也是他。
他牽製住了老二,救駕有功,而謝淳,他不過是去了一趟郡王府。
不過是,去了一趟郡王府。
謝潤忽然就明白自己輸在了哪,他不是輸給謝淳,他是輸給了宣和,從小到他,他都沒贏過。
他還是不夠了解父皇,誰能想到一個君主,居然真的會將養子與江山放在一樣重的位置上考量。
誰能想到,皇帝真的會因為謝淳更重視宣和而選擇他。
石磚上跪得久了,寒氣沁入了膝蓋,這個時候誰也顧不上些許的不適,眾人眼中或是震動或是釋然或是不甘。
當事人卻十分淡然,心中所想也不過是,不必叫阿和吃那樣的苦了。
聖旨一宣,謝淳便是太子。
他站起身,洪大人將手上的聖旨交給他,頭一個向他行禮。
接著便是山呼海嘯般的朝拜之聲。
宣和依稀聽見了“太子殿下”幾個字,往太和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誰。
他仍是鬆了一口氣。
不論是誰,如今儲君已立,社稷無憂,皇帝的病情不必再隱瞞,他們可以傾國之力去尋求解毒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