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這百餘人意味著百餘場喪事,多少人流淚哀泣,宣和有些難受。
不過眼下不是難受的時候,水災畢竟已經過去了。
“城中如何。”
“整座城都淹了。”
這消息謝淳顯然是早就收到了,並不驚訝,離城不比其他地方,三江彙聚之地,地勢又這樣平坦,這座城一開始便沒法救,能救的隻有人。
如今人也算是救了,但宣和的表情很是凝重。
衛將軍走後謝淳看向他:“阿和?”
宣和仍舊擰眉思索該怎麼開口,可信度會高一些,或許也不必要這樣麻煩,他隻需要謝淳的信任,而謝淳……
“你相信我嗎?”
“阿和說的,我自然信。”
“那我告訴你,不久之後,離城會爆發瘟疫。”
宣和瞧著他,神情專注認真,謝淳知道他沒有開玩笑。他沒有問宣和為什麼知道,阿和自小便有許多奇思。
“我知道了。”
謝淳知道他一早就在為這事做準備,水災還未至他便已經在想著災後或許會有疫病。災後發生瘟疫的事,不是沒有,但比起瘟疫,水災就太常見了。
像今年這樣守在範圍近乎覆蓋全國是很少見,但小範圍的決堤其實還挺多,也沒見次次都有瘟疫。
但宣和卻十分篤定瘟疫一定會發生。
第二日晨議,宣和遞上去的折子在眾人手中傳,一時間大家都沒有說話,因為摸不準謝淳是什麼意思。
這種事,應驗了就是有遠見,沒有應驗就是杞人憂天。
至於要不要聽,那得看具體情況。要是有閑錢,預防一下自然是好的,可問題是今年到處都受災,賦稅多半都是要見麵的,朝廷少了收入,財政自然就吃緊,哪來的閑錢去防這莫須有的災。
況且瘟疫是那麼好防的嗎,除了隔離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如今人家都好好的,怎麼隔離?
這事若是欽天監說的,他們倒是可以毫無負擔地否決,偏偏是宣和,近來凡秦王所提,陛下還未曾否決過,連駐軍都派出去了。
那麼問題又繞回來了,錢。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宣和說的法子其實並不難,要說費錢,也算不上。
家家戶戶都撒生石灰,亡者屍骨火化。
眾人麵麵相覷,看皇上的態度似乎是要支持秦王了,這兩條,石灰是沒什麼關係,但火化……在場的都是讀書人,讀的事聖賢書,不管私底下如何,麵上都是不讚成火化的。
他們懷疑謝淳是在釣魚執法。
如今佛教盛行,有許多人家都是偷著火化的,但大雍律法明令禁止火化屍骨,這聖旨若是下了,得多出多少佛寺來?
將來再有人要火化,告到官府又該如何是好?
最後這奇怪的聖旨還是下了,不止是離城,凡因澇災喪生者,皆由官府火化,發撫恤金,高僧超度。
一時間寺廟裏的香火都旺了不少。
京中開始傳言,皇上篤信佛教,又有人說,不對,皇上分明篤信道教,欽天監中就有一位得道高人。
也有人說篤信佛教的是秦王殿下,但皇上同秦王兄弟情深……
什麼都不信的沈宣和:……
他懷疑這是佛寺道觀為了收納信眾的手段,於是半月之後,又一道聖旨下了,朝廷要開始向寺廟道觀征收稅銀。
流言奇奇無聲息地平了,沒想到秦王連出家人都不放過。
戶部官員一個個笑得見牙不見眼,都說秦王終於幹了件好事。
宣和幹的好事自然遠遠不止這個,這次澇災,他明裏暗裏不知道填進去多少銀子。
宣和愛做生意,但對錢財似乎並不執著,做什麼事都有種千金散盡還複來的豪氣。連這種明擺著回不了本的錢都花得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