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難以回首?”季伯琛問道。

“我為什麼難以回首?”袁諾聲音突然變大,幾近嘶吼,“我是惡心!惡心透了!”

真是惡心透了!被那麼個人占據身體三年,她的家人、學業乃至人生,不斷被糟踐!

她想起父親說的話:“三年前你說你恨透了我,不是也不想再當我的女兒,好,我答應你了。三年過去,你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就又想起我這個父親了?”

“你說那三年不是你,是別人占據了你的身體,所以她胸無點墨、冷血無情,現在你回來了,所以能考上大學。可是我又怎麼知道你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又或者哪一天,你突然又覺得我不配當你的父親,認為我對你的關心讓你惡心,再次故態萌發,我又該怎麼辦?在等三年,等你清醒,等你又回來?”

“我已經老了,經不起折騰,這些年我隻當我妻子女兒都已經去了,這樣挺好,真的挺好的。”

那些字句,像一根又一根針紮在她心上,讓她痛不欲生。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人能那麼冷血,對別人的好視若無睹。為什麼她不能對爸爸好一點,讓她不要那麼絕望,不敢再心生希望。

袁諾情緒徹底崩潰,終於嚎啕大哭。

她就這麼仰麵躺在沙發上,絲毫不顧及形象,不停流淚,嗓子裏發出絕望的嘶吼。

不知哭了多久,她被攬入一個懷抱,耳邊傳來季伯琛的安慰:“都過去了,已經過去了。”

她緊緊抓住麵前的衣服,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她的聲音幹澀沙啞:“過不去的,過不去的!”

她的人生已經被毀了。

不論她多麼努力,那些傷痕都無法被彌補。

過不去了,再也過不去了。

*

袁諾哭了很久,哭得累了,閉著眼睛在季伯琛懷裏睡去。

季伯琛低頭看著她,她眼睛依然紅腫著,大概是夢裏睡不安穩,時不時發出抽泣聲,眼角淚痕未幹,身上有不同平日的柔弱感。

其實她身材纖瘦,臉蛋巴掌大,五官精致漂亮,偶爾看人時,怯怯柔柔的,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惜。但她總是笑著,仿佛什麼都難不住她,一切盡在掌控,這樣的人,很容易讓人覺得不可一世,讓人厭惡。

但她就剛剛好,隻讓人覺得有生氣,像一棵草,哪怕雨水傾盆,打彎了葉子,依然能複原,向著陽光茁壯生長。

她是這樣的人,哪怕痛苦絕望,胸口也梗著一口氣。

但今晚,那股氣消失了。

季伯琛伸手為她擦去淚水。

“先生?夫人她……”艾倫走到沙發旁,躬身問道。

季伯琛將她抱起,她個子雖高,但體重很輕。但就算如此,抱起她對季伯琛來說依然不是輕鬆的活,他隻能將她緊緊摟在懷裏,按動輪椅前往電梯。

上到二樓,進去主臥,季伯琛袁諾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他沒有立刻離開房間,而是靜靜看著袁諾,臉上沒有表情。

雙手的酸痛感提醒著他身體的缺陷,對普通人來說簡單輕鬆的事,對他來說卻那麼艱難。盡管早知道這一點,但在這個夜晚,依然擋不住心頭湧來的挫敗感。

第27章 兩不相欠

袁諾在陌生的房間醒來, 第一反應是看身上穿的衣服。

還是昨天那套,而且皮膚有點粘膩, 顯然沒洗過澡,也不像是事後。袁諾鬆了口氣,下床赤著腳下樓,走出走廊, 她看到樓梯旁邊的電梯, 昨天的記憶迅速回籠。

她在季伯琛麵前失控過好幾次,臉也丟得差不多了,這會心情倒還能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