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繼續做朋友嗎?”嶽星疏捉著他的一點袖子,哀求著。
果然是這句。
他還在期待什麼。
李飛自嘲地笑,掙脫了那點力道。
夜色已經完全降臨。
天地間,徹頭徹尾的黑。一隻螢火蟲都沒有。
果然,什麼都沒有。
李飛朝前走,踩著無盡的黑,無盡的黑,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的小巷。
院門口有個徘徊的人影,是一個中年女人,壯碩的體型,揣著隻皺巴巴的黑色皮包,脖子上圍的蕾絲絲巾也是皺巴巴的。不知道等了多久,臉上的不耐煩刻在了深深蹙起的眉頭,聽見聲音,便抬著這張臉朝他望過來。
李飛僵在原地沒有上前。
他不敢上前。
那些深藏內心深處的恐懼再次沖他襲來。
“……舅、舅媽。”李飛覺得自己說出的話都在抖。
舅媽比自己想象中老了許多,印象中高大駭人的身影,走過來發現才到自己的胸。前。
李飛不知道她是怎麼找過來的,也不知道她來找自己幹什麼。他心中隻有恐懼,幾乎是咬著牙才使得自己不撲倒下來,根本連她在說什麼都聽不見。
“寫個電話號碼給我。”舅媽撕了張紙片,拍在他的身上。
李飛按在手心,不知道是筆出墨不好,還是他的手在抖,幾乎是描著輪廓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在寫。
“寫個號碼慢吞吞的,你是腳瘸了又不是手斷了!”舅媽搶過紙片,習慣地罵道。
“我不是……故意的。”李飛說。
當年瘦瘦小小的小崽子,突然竄得這麼高大,她一開始還真有些吃驚,結果人還是那副怕狗怕貓的性子,態度也就肆無忌憚起來。她不知道廢了多大功夫才打聽到他人在這,果然沒出息就是沒出息,年紀輕輕跟一個撿破爛的老頭窩在一起,估計長大了也隻能撿破爛。
女人又寫了一串地址給他,“明天上午到這個旅店找我!記得收拾點東西!”
收拾東西?
李飛困惑地抬頭。
對方看他這副樣子就來氣,“你舅生病了!你到底聽沒聽!!跟聾老頭住久了耳朵也壞了是不是!!”
李飛接過地址,點了點頭。
小心問道,“舅舅……他還好嗎?”
女人諷刺地瞥他,“喲,這會想起你舅了。你現在這麼厲害,都能掙錢上學了,舅舅舅媽白養了你這麼幾年,怎麼也沒見你寄點錢回來?!”
李飛沉默地從錢包裡,拿出僅剩的200多塊錢,那是他昨天交完房租剩下的。打算用來交下禮拜的講義費。
“就這麼點錢,還以為多出息了呢!”
女人拿了錢,罵罵咧咧地走了。
那道人影消失在巷子口,終於也帶走了讓人壓迫的空氣,李飛蹲下`身,空蕩蕩的錢夾裡,隻剩下了那張照片。
他看著那張照片,心裡忽然翻起了恨。
他知道她可憐,她很可憐,可是她能不能也可憐可憐他!可憐一個也需要母親去保護的孩子!
他碰觸不到她,也根本記不得她,像是他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她一樣。
沒有,什麼都沒有。
“李飛……”
一個聲音怯生生地在背後喊他。
他沒有去看,也不想去看。
那雙白白的手捧了什麼過來,少年蹲在了他跟前,很小心很小心地將一點星光遞到他眼前。
那點微弱的螢火,由於靠近而變得巨大而模糊,漲滿了他的整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