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原本斜倚著的管迎春,一見這姓楊的進來,猛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尖銳,臉蛋上如凝寒霜。神情在冷峻中有著戒備,此時的她又恢複了對敵時的狀態。
楊連城對此似乎並不介意,他閑閑的檢視過管迎春腰際扣連著的環鏈,這才好整以暇的在炕前踱起方步來,尖嘴猴腮的臉上仍舊掛著他那一慣的笑容,那副賊兮兮的笑容。
窗外的楊淩屏住自身氣息,不敢稍有動靜,他倒要看看這姓楊的在這夜深人靜的當口,又想玩些什麼花巧,起什麼歪點子?
楊連城背負著一雙手,在屋裏踱著方步,那木質地板上響起他落腳時候的“榻榻”聲,聽來讓人一陣煩心。管迎春倒也好耐性,一直不曾開口,隻凝神戒備著眼前的敵人。良久,楊連城這才停下腳步,站定在炕前,細細端詳著管迎春的俏臉。此時,他的模樣並不見得帶有曖昧或****,卻也絕對不會懷著好意。他隻是齜開一口又白又尖的牙齒在賊笑,那副德性不禁使人一陣陣暗起雞皮疙瘩。
管迎春倔強的反盯著眼前這位,不但毫無畏縮退讓,恣態裏還透著幾分輕蔑,她似乎已打算好豁出去了。
很是滿意的連連點著頭,楊連城終於開了腔:“管丫頭,你長得確實挺不賴。你可知道今天你能難保持現在這副完整身子,不曾掛彩帶紅,全是因為我的關照的緣故?”
冷冷的哼了哼,管迎春略顯僵硬的語調道:“鬼也不會領你們的情,姓楊的,你關照姑奶奶什麼了?你們留著我的命,隻是為了要用我來交換那票紅貨罷了。若是我受了傷害,你們拿人來贖貨的企圖很可能就會不那麼順利了,總之,說來說去,全是為了你們自己。江湖傳言,漠北四凶,貪婪成性,手段狠絕,幾時又曾替別人設想過了?”
此時的她說話甚有條理,想來,此時大敵當前,她依舊不曾懼怕。說著話,一副厭惡的表情。
楊連城極是認真的聽著她說話,此時不溫不火的笑著回道:“就算你說得對吧,管丫頭,這一遭卻是料岔了,老實跟你講吧,我們兄弟四個人,向來上線開拔不能落空,若是勞師動眾之下白忙活一場,不但傳揚出去是個天大的笑話,也會觸了我們的黴頭,往後辦事就難以順遂了,這是老規矩,隻要我們動手,就必定得有收獲,所以非拿你換回紅貨不可,至於你完整與否,那是另一碼事。管丫頭,我如此體恤於你,並不關交易的事,乃是希望了卻我的一樁心願……”
他的話還沒說完,管迎春已咬著牙道:“少給姑奶奶來這一套,我們是勢不並存的死敵,我恨不能撕你們的肉,抽你們的筋,扒你們的皮,你的什麼鬼心願與我毫不相幹,你們通通下地獄去。”
楊連城卻也相當沉得住氣,依舊緩和的道:“你先別激動,管丫頭,我今夜來此,隻是為了同你談一個條件,如果談得攏,非但以人贖貨的買賣可以取消,咱們之間還會化幹戈為玉帛,結成另一種挺親切的關係。這樣一來,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管迎春聽得滿心疑惑,嘴角微撇,不待他話說完,已插口道:“同我談條件?楊連城,隻怕你是在跟我玩花樣吧?”那表情,那語氣,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般。這也難怪,想她管小姐自幼跟隨哥哥闖蕩江湖,這些年更是做起了鏢局的行當來,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什麼樣的角色沒鬥過?這就是她的閱曆,也是此時的楊淩所沒有的。
楊連城用手抹了把微微緊繃的臉,收起了一貫的笑容,形色竟是少見的嚴肅。
隻聽他道:“我不必與你玩什麼花樣,管丫頭,以你目前的處境來說,乃是階下囚,砧板上的肉,隻要我們高興,隨便怎麼擺弄你都行,犯不著繞圈子耗功夫。”
他說的卻是實情,就憑他們四人中的任何一位,都是自己所戰勝不了的。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此時自己性命就在對方的手上,姓楊的卻在這個時候來跟自己談什麼條件,這其中不用想也知道有問題。
但管迎春心裏雖然知曉,明麵上卻依舊火辣的道:“既然如此,要殺要剮,姑奶奶便在此候著,你又何須擺出這樣一副嘴臉來淨說些好聽的?根本你就不用找我談什麼條件,但憑逼迫我低頭去做不就結了?”
楊連城的臉上露出一副不似笑的笑容,讓人看著怪異無比。隻聽他依舊和風細雨的道:“話是這麼個說法,可是我要同你談的事卻不能用此等法子來辦,若是你不肯,再怎麼逼也逼不出名堂來的。總要你心甘情願,方可圓滿順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