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人天隻在一線之隔,那葉賴士的“九宮缺一”境界卻是不凡,和他本人,全不是一個格調,遙遙往台地的樓宇一指,馬背上的歐陽南笙沉聲道:“小友,就是那裏了,從此地上山,有一條修築得不錯的道路,雖多迂回,倒不難走,我們這就繞過去吧。”

楊淩仍騎著他的黃膘大馬,聞言之下,收回搭在眉前的左手,嗬出一口白氣。回望歐陽南笙道:恐怕不須逼近,姓龔的那邊就會有人堵在半途了!”

歐陽南笙微微一笑:“如此更好,早見真章早了斷。”

說著,他朝後揮了揮手,領先策騎奔出。這同來”鴛鴦穀”的問罪之師,除了歐陽南笙與楊淩外,還有八位胖瘦不一,老少各異的人物。當然他們全是歐陽南笙的摯交好友,而且,皆是歐陽南笙從他眾多的人際關係中精挑細揀出來的,個個能征善戰,水裏火裏斷不含糊的主。

這一行十人十騎潑風也似的順著山路往上奔升,積雪隨著馬蹄的翻飛濺揚,而蹄聲宛若擂鼓,一陣急似一陣的衝破了這僵寒的空氣。在幽寂的石崖陡壁問回蕩,聲勢端的雄壯。

領頭的歐陽南笙提高嗓門招呼眾人道:“轉過前麵的彎路,是一條峽穀對峙的窄道,隻容一人一騎通過,大夥多加小心,那個地方最適於打埋伏!”

楊淩一催坐騎。稍稍靠近,大聲道:“伯父以前來過此地?”

歐陽南笙笑著道:“多年前曾至此遊賞一次,卻不是為了葉賴士,那時我甚至不知他居住在這‘鴛鴦穀’,更不知那幢紅樓竟是他的產業……”

楊淩補充道:“紅樓有個名稱,姓葉的叫它‘九缺一宮’,說是要變成什麼‘十全堂’來著。”

歐陽南笙目光遠跳,歎息一聲道:“一個具有此等身手,且在道上名頭極響的人物,卻偏偏沉溺於女色之中,誤以下流為風流,害人害己,說起來也真叫可惜。”

聽了這話,楊淩不免嘿嘿笑了,接口道:“所以俗語早有明示——色字頭上一把刀。”

嘴裏說著話,楊淩心中不由下意識的聯想,葉賴士貪淫挨刀,挨的可不正是自己那把無相刀?

騎眾繞過了徒急的彎路,眼前果然出現了一處險惡地形。隻見道路兩旁,石壁相對聳立,高逾百尺,隻得中間一條窄徑通過,這條窄徑,一人一騎湊合著能以勉強通行,而徑路彎曲,天光一線,人要穿穀過去,委實得費一番功夫。

領頭的歐陽南笙停下馬來,仰首打量左右渾然峙立的石壁,隻見石壁灰暗滑濕,積雪斑斑,極目上望,也僅能看到半截,再向高去,則為凸崖遮擋,瞧不真切了。

楊淩座下的黃膘馬突然噴鼻低嘶起來,連連刨蹄,他趕緊輕拍馬頭,一邊小聲叱喝。歐陽南笙回頭注視馬匹的動靜,又抬眼看了看,這才開口道:“小友,你的座騎似乎有點不安?”

楊淩壓著嗓門道:“這畜牲很少有這種情形,莫不成它感覺到什麼凶險的征兆?”

歐陽南笙濃眉微皺,有些憂慮的道:“馬兒的嗅覺比較靈敏,且對周遭的危險事物往往會有預先感應,很少無緣無故現顯焦躁之態,小友,這峽穀之上,恐有蹊蹺哇!”

舐了舐嘴唇,楊淩道:“那,依伯父看來應該怎麼應付才好?”

略微沉吟了一會,歐陽南笙道:“小友,你的提縱之術火候如何?”

這一問,楊淩倒有些難以回答,自己的輕功比諸往昔是頗有進境,然則高明了多少卻不易衡量,再說,一山更比一山高,好輕功的角兒技藝拔尖,在不了解別人的造詣之前,又怎敢誇言自詡?

見問,他猶豫著道:“能跑能跳是沒有錯,便上不上得了台盤卻不敢說,伯父這麼問的意思是?”

歐陽南笙直率的道:“我自有用意,小友,讓我們這樣說吧,你的輕身術比你的刀法如何?”

嗬嗬幹笑了一聲,楊淩道:“刀法為上,伯父。”

點了點頭,歐陽南笙繼續道:“如此,則我們幾個由峽穀佯行強過,這項行程甚為危險,時機分寸必須慎加把持,在我們前進之際,穀上尚得有人配合,向可能的埋伏者展開奇襲,雙管齊下,或可安渡!”

耳朵裏聽著歐陽伯父的話,楊淩仰頸朝穀頂望去,不由吸了口氣:“沿壁攀穀,伯父,得要一等一的好輕功才行!”

歐陽南笙笑道:“不用愁,我們正有數位此中高手隨侍候差。”

說著,他向後招手,一邊低呼:“賀伍耀、牛耕生、蕭子軒、霍長明,你們四位且請過來。”

身後四個人立時翻身下馬,迅速圍攏到歐陽南笙周遭。歐陽南笙壓著嗓門向他們交待了一些什麼,但見四個頻頻點頭,未了,歐陽南笙猶在殷殷叮嚀:“各位行動之時,務加謹慎,尤其不要露了行藏,隻聞暗號一響,便立刻下手,兩麵配合,齊頭並進,敵方若有埋伏,也一定能以破除,全賴大家多出力了。”

賀伍耀等四人毫不遲疑,分做一組兩個,有的取出爬山爪,有的解下鋸齒叉鉤,爪飛勾揚間,各自騰躍而起,貼著濕滑徒峭的山壁,就似四隻猿猴般又快又疾的攀升上去,手腳利落極了。

楊淩目光隨著上升的人影移動,口中讚道:“真是靈巧矯健,登山攀壁,竟如履平地,伯父,這幾位前輩年歲不小,身手之便捷,恐怕連一般小夥子都望塵莫及哩……”

歐陽南笙微笑道:“他們確是行家,飛簷走壁,越崖翻嶺之事,對他們而言,如同同家常便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