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麼呢?昨夜她咬唇看他的模樣依舊在目,為何隻過了一晚,她就想要逃離他身旁?

昨夜柳初語的話忽然在厲寧腦中閃過:“寧哥哥,我這幾天,好像恢複了些記憶。”

厲寧腳步頓住,心沉到了穀底。她的確可能想要逃離他,在她恢複了所有記憶的情況下。

所以……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嗎?

厲寧知道自己應該平靜,就像昨晚理清楚的那樣。柳初語失憶是意外之喜,恢複記憶也隻是回到原點,她本就是討厭他的。可真麵對柳初語的逃離,他才發現他根本無法釋懷。大約嚐試過親近甜蜜,便愈覺得疏離冷淡太過折磨……

可再折磨,又能如何呢?厲寧煩躁走了幾步,再站定時,卻是對候在身後的暗衛道:“讓她緩一緩吧。”他閉了閉眼,一字一句道:“給她一日時間。晚上,我去找她。”

這一天,厲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每分每秒都成了煎熬,厲寧幾乎克製不住自己毀滅一切的欲望。他殺了人,可不夠。柳初語要離開他,他隻想用烈火焚燒這個世界,讓所有人都跟他一起受難。

時間終於慢慢挪到了酉時中(18點),夕陽餘暉消散。厲寧輕車簡從,策馬離開了皇宮。暗衛將他領去了城外一處平平無奇的小院前。厲寧擺手,讓所有人都退遠些。他站在院門外,麵對著斑駁的木門,試著動了動嘴角。麵無表情太久,他的臉有些僵,可很快,便是一個完美的笑。厲寧這才抬手,輕輕敲響了院門。

門後傳來腳步聲,聽著不是柳初語。門打開,是位須發皆白的老人。他有些意外看著厲寧:“這位大人,您有什麼事嗎?”

厲寧沒有答話,隻是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柳初語。他朝她溫和一笑:“初語,我來接你了。”

柳初語穿著不合身的粗布麻衣,坐在院中一張石桌邊,頭發有些亂。她手中拿著把小刀,那刀鋒好巧不巧,正正朝著她的心口。厲寧本已打好了腹稿,要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接她回宮,可見著那刀鋒那姿勢,強行壓製的情緒便亂了天:無怪她出城後也不繼續逃跑,原來竟是起了輕生的念頭!

厲寧推開那老者,緩步朝柳初語行,聲音輕柔而壓抑:“初語,你在幹嗎?”他朝柳初語伸出手,臉上依舊帶笑:“乖,把刀給我。就算恢複了記憶,也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啊。”

柳初語神色複雜看著厲寧。他的氣場太強大,那種混亂的情緒,即便他努力壓製,她也感覺到了。初進門時他笑著,那模樣還是往日一成不變的溫潤,可隨著他走近,那笑卻漸漸變了味。驚怒、焦躁、陰鬱、克製……種種情緒藏在那張完美的笑臉下,掙紮著咆哮著,幾欲撕破那張臉皮衝出。

柳初語覺得自己應該害怕,可沒來由的,心底卻生出了些許難過。她忽然很想讓厲寧別笑了。他明明長得很好看,可這樣笑起來,真的醜死了。她很想做點什麼,讓這個難看的笑容從厲寧臉上消失。

厲寧行到柳初語幾步遠處,柳初語隻是坐在那,仰頭看他。逆著屋中的燭光,他看不清她的神色,這讓他愈發覺察事態在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他心底那些陰暗的心思奔騰翻湧,很想直接做些什麼,讓柳初語再沒法不聽話。可搖搖欲墜的理智強行繃出一條細線,困住了那些野獸,不允許他放肆。

於是厲寧站住了。他垂著眼,逼自己冷靜下來。他還未穩住情緒,卻不料,眼前忽然多了一隻凝白的手。柳初語將小刀遞到他麵前,奇怪問:“寧哥哥,你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