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任沉默,柯遠的話戳到他的死穴。家裏那位老先生風風雨雨幾十年打拚過來,現在還是手握實權的公司董事長,讓他接受生意上的新事物新理念很容易,可結婚生子、傳宗接代的觀念十分傳統,絕不可能接受兒子找個男人過一輩子。
“你條件這麼好,對我也不錯,我是很喜歡你的,可有時心裏又覺得不踏實。現在隻不過讓你假設性地想想將來你就不吱聲了,真要逼你做決定的時候怎麼辦?”
蘇任還是沒話說。
“過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已經夠了。”柯遠說,“不繞彎子跟你說實話,我和別人好上了。雖然他沒你有錢,可父母雙亡給他留了家產,又沒婚姻壓力,我和他在一起不用偷偷摸摸,比較自在。”
蘇任這回是徹底懵了。沒想到柯遠這樣一個徜徉在高雅藝術海洋裏的舞蹈家,分手理由說得這麼直白、這麼通俗易懂老少鹹宜,赤摞裸坦蕩蕩,想罵他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蘇任忍了一會兒,終於沒忍住說:“就算他沒家庭壓力,你能保證他將來不變心和你過一輩子?”
“變心這種事就得靠運氣了,你看我不就變心了嗎?好歹把能排除的隱患先排除了再說。”
蘇任被他一刀刀捅得渾身疼,可又鬆了口氣。照柯遠這種想法和作風,真要天長地久相處,早晚有一天鬧到自己家去。到時家裏那位一聲“狗頭鍘伺候”,現場連個敢喊“刀下留人”的都沒有。
“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我也沒那麼賤求著你回頭。說好了,那個死了爹媽的富二代要是待你不好,你還想吃回頭草我可不收。”
柯遠微笑著說:“我也沒那麼賤。”
既然友好分手,雙方就還和氣地聊了會兒天。柯遠克製著不在蘇任跟前提新男友的事,可看得出來兩人感情升溫很快,柯遠滿眼笑意,整個人精神煥發、神采飛揚。蘇任和他聊著,心裏泛酸、胃裏惡心,還得裝淡定保持風度。
好不容易熬到菜上桌,柯遠夾了一筷子清蒸魚給他。蘇任有潔癖,兩人好的時候不計較這些,現在分手了,柯遠識相地問服務員要了雙公筷給他夾菜。蘇任雖然心裏憋著不痛快,麵子還是給了,拿起勺子正要吃,猛然瞧見麵前的碗口上積著厚厚一大塊黏糊的東西,像是油膩沒洗幹淨,頓時一陣作嘔,把碗盤往中間嘩啦一推。
柯遠嚇了一跳,以為他還是發了脾氣,悻悻地說:“不想吃就算了,別勉強,回去還得吐多麻煩。我等會兒要排練,先走了。”
蘇任懶得解釋,揮手說:“我買單,你走吧。”
柯遠沒跟他爭,打了個招呼就走了。他一走,蘇任滿肚子怨氣沒處發,把胖老板叫過來讓他看碗口的汙垢。胖老板打著哈欠眯眼辨認半天,也是理虧,馬上賠不是。
蘇任說:“碗髒成這樣能吃飯嗎?要不要我拍了照發到工商局去。”
老板陪笑說:“你看你也沒吃成,給你換一套餐具,再送個菜行嗎?”
“我還吃得下去?誰洗的碗,把他叫來當麵給我道歉。”
“行,我叫他。”
胖老板忙去叫人,不一會兒從裏麵領了個年輕人出來,邊走邊數落他:“……你看這碗洗的,虧得人家沒動筷子。”
洗碗工還有心情和老板開玩笑:“動了筷子好啊,動了筷子就說是他自己弄髒的,他找誰說理去。”
蘇任心頭冒火,臉上不動聲色。年輕人走到桌邊,先伸手到他跟前拿起那個髒碗看看。蘇任打量他,他隻穿著件背心,係著防水圍裙。
“這碗我剛放水池邊上,還沒來得及洗呢。”
胖老板立刻誇張地虎起臉,演技浮誇地說:“你的意思是你沒錯,小妹拿錯了?那我該罰她,扣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