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眠替她擦了眼淚,無奈道:“哭什麼。我這還沒去呢,怎麼就跟我已經死了一樣?”

陸鶯拚命忍著,哽咽道:“是,是不是, 因為我爹殺了雲家那兩個,所以你, 你要去填這個坑?”

陸嵐與雲祈安早已結下同心契。陸嵐還好好地躺在床上, 雲祈安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阿爹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如今卻不知所蹤。如果真如雲家人所說,那件血衣上的血有一半是阿爹的,阿爹也一定受了很重的傷。

想到這裏, 陸鶯頓時眼淚更急。

“不是。”謝眠鄭重道,“如果先生沒能殺了他們兩個, 我確實不會去萬鬼窟。我會現在就啟程, 不顧一切,殺了他們兩個。

這一次雲家與魔族勾結,宋波平能過來作證, 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巧合。

而毒蛇就是毒蛇,隨時都會咬在自己最脆弱最珍視的地方,一天也不能再留。

“而我決定去萬鬼窟,隻是因為我或許能幫上一些忙,僅此而已。”謝眠出了廳門,悄聲道,“阿鶯,你知道我為什麼能進境這麼快嗎?”

陸鶯搖頭。

謝眠和陸鶯並肩向後院走去,“有一段時間,師父讓我不要再動刀。”

陸鶯當然記得這件事。

“師父那天告訴我,如果我一直這樣下去,就算經脈不出問題,我最多也不過止步靈鏡。與其這麼渾渾噩噩下去,這刀道不修也罷。”

陸鶯很難相信這是陸嵐說出來的話:“可是阿娘一直跟我說,你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謝眠失笑:“師父隻有我一個徒弟啊。”

所以最得意,最失望,不都是這一個嗎?

陸鶯憋紅了臉,用力擺手:“不是啊,如果不滿意,阿娘根本不會收的。”

陸嵐是雲渺唯一的刀修聖階,全天底下但凡想學刀的,都想拜在陸嵐門下。陸嵐肯收謝眠,絕不可能單純是因為救了陸翡之的恩情。

陸大寶在她娘心裏可沒那麼值錢。

他們已經回到了謝眠住的地方。

金色的小雀還是那麼巴掌大一點,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他卻一點也沒有要長大的意思。他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大概也不關心,正在枝頭和另一隻膽敢來他地盤覓食的鳥兒打架。

謝眠伸出手。

於是原本即將勝利的小金雀,就不情不願地飛過來,落在了謝眠掌心。

謝眠摸了摸陸翡之的背,笑容輕鬆:“師父告訴我,因為我沒有自己的道。”

記憶中那個一直很強大,為朝鳳,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女人靠在榻上,問謝眠:【道其實就是為什麼,你修道,就得明白自己為什麼修。不是為了混日子;不是為了一直陪在誰身邊;不是別人修所以我也修。你選了刀,你告訴我,刀是做什麼用的?】

謝眠當時規規矩矩地按常理回答:【刀是無雙利器,是為了殺。】

【你這種又蠢又呆又心軟的小崽子,還想學人家修霸道強橫的殺生道?】陸嵐戳了一下他的眉心,【算了,當你特別想保護誰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謝眠現在明白了。

他想保護陸翡之,保護朝鳳,保護鍾恒,保護飲雪城那一對老夫妻,保護所有對他展露過善意的一切。

所以他接連突破,半隻腳踏進了聖階。

他去萬鬼窟,和其他去萬鬼窟的修士,理由都是一樣的。

他低下頭,戳了一下圓滾滾,縮在他手心不動的小金團子。

他想起他與陸翡之在戰場上對視的那一眼,想起那天空中展翅的巨大幻象,伏魔萬裏的燎原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