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索性承認了:“是啊,我就在那汪湖水下麵。那又怎麼樣呢?”

“這是濁水,比你見識過最重的濁氣,都要濃上千萬倍。你們要找的那幾個老家夥,也發現了這個秘密,結果全都陷在了裏麵,難以掙脫。”

大概是謝眠仿佛看破什麼的表情,激怒了魔主,他冷冷道:“你憑什麼以為自己能過去?就憑你肩上這隻聒噪弱小,傳聞是神君轉世的鳥兒嗎?”

魔主說起這件事,就像是說起一個笑話。

他就誕生在這一年,但早已從無數個修士的記憶中,得知雲琅曾殺死魔主的事。或許當年的雲琅,確實是什麼神君轉世,最終堪破一切貪嗔癡怨等俗世情感,修成無上道心,才得以斬殺上一任魔主。

但魔主在剛剛謝眠的幻境中,見識過他與陸翡之的感情與關係。

便是此界當真再有神君轉世,也絕不可能是癡戀纏身的陸翡之。

謝眠恍然:“原來雲遮影來了你這裏。”

難怪朝鳳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雲遮影的蹤跡。

魔主像是回憶起了什麼高興的事,笑得露出牙:“他是我誕生後,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想要摘下眼前的束縛,卻又不敢反抗家族的權威,不舍得放棄掌握的力量,左右為難,不甘又怨憤。再加上最後的親人死去,主動來到魔鬼的深淵,心甘情願被魔主吞噬。寧可把整片雲渺都拖入痛苦深淵,也要報仇……

泡入濁水,很快就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實在比這些難啃的正人君子,要有滋味多了。

謝眠一步步朝湖邊邁去:“或許你說得對,他們都陷在了裏麵。但正因為他們還在拚命跟你對抗,你才變得這麼弱,甚至無法離開這個湖邊,無法召集魔眾,更別說離開萬鬼窟。”

“每多一個修士跳進去,守住了道心,與你構建的幻境拉扯對峙,你的力量就會減弱一分。”

“或許我不能渡過這片湖,不能殺了你,但能為下一位闖湖的修士略盡綿薄,也就夠了。”

隻要有源源不斷的修士舍身躍入湖中,總有一日,會有誰穿過這汪濁水,給魔主造成真正的傷害。

魔主的笑終於徹徹底底地消失了,露出尖針般的怨毒,死死刻在謝眠身上。

說話間,謝眠已經到了湖邊。他摸了摸肩上的金雀:“你陪我去嗎?”

陸翡之在他下巴邊狠狠啄了一下。

他明明什麼也沒說,可謝眠就仿佛聽到了答案,笑起來。

他轉頭看向魔主:“你一點也不像我哥,我哥可沒你看起來這麼惡心。”

話說完,謝眠便將陸翡之捧在手心,躍下了那汪湖水!

原本平靜的湖麵瞬間卷起漩渦!

謝眠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又變回了凡人軀殼,有千萬斤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擁擠而來!

濁氣瘋狂地湧入他的身體。

謝眠盡管已經做足了準備,堅守道心,可還是有無數紛繁的畫麵接踵而至。

那些畫麵太多了,幾乎像是一個幻境接著另一個,根本來不及去思索。

……

他坐在醫院的病床上,一直照顧他的護士姐姐努力安慰他。

“是阿眠的爸爸和媽媽來接阿眠啦。”

“他們當然會很愛很愛你,怎麼會有爸爸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

他站在拐角口,聽到麵目溫柔和善的親戚,和對謝眠借住不滿的丈夫小聲說話。

“啊呀,他一個病殃子能活幾天?鍾家和老爺子都給了不少錢呢。”

……

他走得腳上滿是鮮血,終於走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找了個活計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