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動著,也正想從桑園的深處爬出來。它身上的無數張臉都在哀嚎,帶著憤怒,譴責,要把桑寧這個“逃兵”抓回來。
“墨藻,你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攔不住它,桑寧可就沒命放你出來了!”
不論他們四周的還是桑園裏的觸手似乎同時有一瞬遲疑,要正麵對決桑園的守護者對它來說果然也是個巨大的考驗。
或者他也可以選擇放手讓守護者吃掉桑寧,讓整個桑園坍塌到底,但那樣它也必須冒一個風險——如果桑園的鬼怪都逃脫了,桑園結界的壓力完全緩解之後會不會停止坍塌,那麼過於龐大的他恐怕就要作為桑園最後的囚犯永遠的被囚禁下去了。
——比起被囚禁更可怕的是什麼?就是被獨自囚禁。
吃也沒得吃,更沒得消遣,不知道妖怪自殺的話難度有多大?
墨藻遲遲沒有動作,桑寧已經看到守護者那讓她不寒而栗的身軀出現在地麵,她不敢催促,隻能低聲懇求:“墨藻……”
華玉盞看著眼前的情況,大約明白了為什麼觸手在桑園裏不再攻擊他,但現在看來這合作關係也不是那麼靠得住。
“我先去攔著它!你抓緊時間把桑園收進龍珠!”
“不要華老師!”
桑寧好容易再見到華玉盞怎麼敢讓他再去對付守護者。
這時桑園裏的黑色觸手終於動了,它們開始紛紛往守護者身上纏裹想要包住它,但那爛泥似的身軀也開始反過來吞噬觸手,大量的觸手被吞噬,墨藻卻不斷調動更多觸手去糾纏。它的龐大在這種時候反而派上了用場,甚至開始吸收之前被他纏住的鬼怪來持續補充。
從墨藻一動桑寧就拿出龍珠托在掌心繼續放出意念,她的意念一麵向整個桑園延伸包裹,一麵仿佛感覺到了血脈裏的共鳴。
太多紛雜而片段的畫麵流入意識中,她仿佛能夠看到桑園建立之初的情景,最初那麼單純的在群魔亂舞的世道裏建造園子捕捉鬼怪為民除亂,可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鬼怪越來越多陰氣、妖氣也越積越多,桑園自創建時的規則中生出了自己的“道”,再不是人為可以控製。
她看到桑家一代又一代的後人被桑園所束縛,除了每一代的守園人,其他的血緣旁係大多都早早夭折,他們的壽命、生命力被集中給了守園人,死者的不甘和生者的孤獨讓他們在死後化成了怨氣的聚合物。
她甚至在那些片段中看到了自己,前生那個從小被囚禁在桑園生活的小小的桑寧,她站在一重又一重迷宮似的巨大的院落裏,抬頭看著鳥雀盤桓,看著隻屬於她的一方四角天空。她甚至看到那時的墨藻就在地下,也正看著她。
她看到了“桑寧”的弟弟,從孩子長成少年,再長大成人。他娶妻生子,孩子和妻子卻早早的撒手人寰留下他一個,他隻能再娶妻,再生子……
她看到他的痛苦他的決心,他不惜一切把自己變成一個不死的怪物,幾百年,上千年的守著園子,要結束掉這個悲劇。
在那其中她也看到了華先生,他一身古人的裝扮模樣,悠閑地住在桑園裏。她還看到了華老師和月見,他們來找到華先生,手牽著手站在他麵前……
那些被桑園見證過的曆史,那些沉澱了三千年的感情,都紛雜地湧入她的意識中,沉重得讓人不能承受。
桑寧覺得心口好悶好脹又好難受,像是隨時都要裂開,隻想聲嘶力竭的慟哭大喊。
那些分不清是誰的哭聲喊聲像在她胸腔裏回蕩,她要結束這一切,必須結束,不管什麼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