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了很多人才打聽到保潔工何紅英的住處。她沒錢租市區的房子,住在離城十多公裏的農家。
下了公路,走了三公裏碎石機耕道,又走過五條田坎才找到她家。離她的院壩20米,一隻大黃狗突然跳出來,橫在路上對我狂吠。
一個卷著褲腿,光腳穿拖鞋的矮個中年婦女從瓦房裏跑出來把狗喝住,迷惑地望著我這個從來沒見過的人。
“我找何紅英。”我笑著說。
“她睡在床上呢,一個多月了。”矮個婦女指著旁邊一幢低矮的木架子房說。
說著,矮個婦女走在前麵帶路,邊走邊喊:冬妹仔,冬妹仔,你屋來客了喲!
一個秀氣的少女從屋裏鑽出來,十二三歲,朝我羞澀地笑。
“你媽呢?”矮個婦女問。
“她在屋裏睡呢。”說著,冬妹仔跑進裏屋,“媽,媽,有客來了。”
我聽見屋裏有輕微的響動,卻沒看見有人出來。
“她什麼病?”我問矮個婦女。
“類風濕吧,疼得厲害,每天都要打針。村裏衛生所的醫生剛來過。”
“她的孩子一直在家照顧媽媽,沒上學了嗎?”
“都在上學,妹仔也是今天上午才回來,可能明天又要回學校吧。”
“何紅英睡在床上恐怕做飯都沒法吧?”
“平時都是我們照顧她,做好了給她端過去。要不,誰管呀?早餓死了。”說著,矮個婦女進了裏屋,很快又出來叫我。
我跟著進去,屋子很黑很潮濕,堆滿了簸箕等雜物。籬笆做的隔斷,外麵是廚房。
我拿出手機照明,看見床上蜷縮著一個瘦小的女人,仿佛隻有骨架。
“我是公司的新負責人樂思蜀,來看你了。”我俯下身子說。
“我不好,我不好,沒好好上班。”何紅英氣若遊絲。
“不怪你,養好了身體就是對公司的貢獻。”
“可是,我不知道,這身體今年還拖不拖得過去。”
“別這麼說,會好的,要堅強地活下去。你會好的,公司也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何紅英低聲抽泣起來,我自己的眼角也濕了。
我把裝著兩千元錢的信封放在她枕頭上,退出來。來到廚房,看看她們一家吃的啥。
冬妹仔從鍋裏不停地舀水。可是,水已經舀幹了,她還在機械地重複,像是不知道下一步又該做啥。也可能,是在我這個陌生的客人麵前感到尷尬。
“準備做什麼飯呀?”我笑著逗她。
“不知道。”冬妹仔抿著嘴說。
“我可是客人呀,拿什麼招待我呀?”
“稀飯。”
“沒別的了嗎?”
“隻有米。”
“上麵有我的電話,家裏有事就找我。”我取出一張名片交給冬妹仔。
我疾步走了出去,心裏很難受。但難受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得拿出實實在在的辦法出來,才能拯救公司,拯救員工。
矮個婦女拉住我,一定要我上她家吃飯,要不,就不再管何紅英了。
我隻得去了,她家男人也在,跟我聊起何紅英的情況。何紅英男人在鄰縣農貿市場擺水果攤,賺不了多少錢,有點也得供孩子讀書,大人就這麼苦熬著。
幾分鍾後,矮個婦女端出來幾碗醪糟雞蛋,讓我趁熱吃。
我喝了兩口,甜到心裏。
“這樣的鄉親真好呀。”我暗自想,要是不能幹出點名堂來,也對不起這些純樸的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