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溪聽得耳朵快起繭子了。

她其實跟黃麗解釋過她的想法。

從個人追求來說,這是她興趣所在,願意去做,甚至還拿出女神樊錦詩先生做榜樣。

功利現實點,這份工作她做得遊刃有餘,有寫小說的收入貼補,不會寒磣。A市雖然生活壓力大,但生活嘛,全看取舍,工作幾年積累得夠了,挑個二線城市,在這個行業有能力有人脈,日子仍能舒適。

她就活這麼一輩子,幹嘛不去做喜歡的事?

黃麗女士不以為然。

網絡上寫小說那是不務正業,她又拿不了文學獎,怎麼拿得出手?何況都二十好幾的姑娘了,再耽擱幾年直奔三十,到時候形單影隻的,換個城市重新開始?那得多累呀,相親都找不到好的。

童溪:……

找不到就不結婚了唄。

這話她到底沒說出來,以黃麗女士的性子,要知道她有這種念頭,恐怕得嘮叨一整個假期。

幾次聊天都以不愉快收場,最後童爸爸看不下去,索性冒著被老婆念叨的風險,站了個隊,說女兒都已經成年,要工作了,人生該自己做主,爸媽當後援即可,不宜插手太深。

童溪高呼萬歲,黃麗氣得夠嗆。

隨後的那幾天裏,火力便集中到了童爸爸身上。

童溪很同情,但愛莫能助,畢竟她自己都自身難保——

臨近年底,春節的氛圍越來越濃,同學聚會、采辦年貨,到哪兒都很熱鬧。而每回都要被問及的就是感情問題,仿佛到了這個年紀還沒找男朋友,就是無解的難題了一樣。

為了躲開過年時周圍叔叔阿姨們的靈魂拷問,童溪在C市住了兩周,催著爸媽請了兩天年假,奔老家桐溪去了。臨走前又跟王子鶴約了頓飯,到高中學校逛了一圈,提起當年的日子,忍不住還是想起了穆逸舟。

初見的驚豔,暗戀時的心心念念,在高三最辛苦的那陣子,是為追上他的腳步而咬牙堅持。

像是烙上去的印記,好的壞的,都清晰地刻在心裏。

從高一到如今,轉眼之間就已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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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童溪每天碼字吃喝的悠閑,穆逸舟最近還挺忙。

公司創立的第一個長假,韓懷公沒打算壓榨員工,給足了假期。

為了春節能過得踏實,穆逸舟特地將工作整個梳理了一遍,查漏補缺,趕在放假前把緊急的事處理掉。完成任務的員工陸續撤離,到大年三十那天,空蕩的辦公室裏就隻剩下他一個人還在。

其實事情早就處理完了,沒必要來。

但除了這裏,仿佛無處可去。

他住的那棟樓裏,大多數人都回家過年,小區裏前幾天就漸漸冷清下來,在離除夕沒剩多久時,他有意忽略這種熱鬧的節慶,什麼都沒準備,有種莫名的恐慌。

穆逸舟在屋裏待得煩躁,索性來公司。

但到公司也無事可做。

穆逸舟點了根煙,在窗前站了半天,終於還是掏出手機,買了張去C市的全價機票。

到達C市的時候已經快7點了,出租車從機場一路駛入市區,市中心的廣場上,燈籠假花簇擁著巨大的彩門,中間是龍飛鳳舞的“恭賀新春”。道路兩旁的綠化帶比記憶裏整齊漂亮了很多,有細碎的彩燈逶迤,瑩瑩閃爍。

車窗外,城市的燈火明亮,熟悉又陌生。

穆逸舟在熟悉的地址下了車,依著習慣抬頭看了眼,目光停留的那一層,窗扇漆黑。

果然,沒有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