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溪上班時間自由,經常是錯早晚高峰出行,很少碰見這種堵車的盛況。難得碰見大雨堵車,竟有種新奇感,采集靈感似的,隔著玻璃窗看窗外撐著傘倉皇走過的人群,從寫字樓或街邊小店湧出來,單身或相伴著,卷入雨幕。

紅綠燈路口又堵了,雨刮器拚命地晃來晃去,大雨卻傾盆而下,模糊視線。

車走得很慢,穆逸舟也不著急,手指一伸開了音樂。

第一首又是Gibson的自然音樂,雨聲淅瀝,卻被窗外的大雨輕易遮蓋。

這種大雨滂沱的天氣,反而不適合聽這個,穆逸舟隨手劃拉了兩下,點開一位歌手的專輯——高中時很流行的一位男歌手,才華斐然,編曲唱歌都很牛逼,又很通俗,誰聽了都能跟著哼幾句的那種。

童溪瞥了眼穆逸舟,“懷舊啦?”

“以前沒專門去買專輯,但到哪兒都能聽到,次數多也就聽熟了。偶爾點開,還挺懷念。”

穆逸舟的手搭在方向盤,手指修長,額發漆黑。

路燈的光芒被大雨衝得渙散,眼前全是堵車的紅色,車裏卻像是隔絕出來的另一重天地。

童溪靠在副駕的窗邊,隨口說:“高中的時候,有一次也是傍晚,我跟同學去操場後麵玩,結果碰見大暴雨。那時候廣播裏也放這首歌,記得很清楚。”

“太狼狽所以印象深刻?”

“不是。”童溪搖頭,瞧著窗外的行人,右手纖細的手指劃拉玻璃,語氣仿佛沉浸在回憶裏,“是看到你打籃球,被雨淋了,跟我們一樣抱著頭逃竄。那是我第一次覺得,你也不是那麼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最後的話像是歎息,融在歌聲的尾音裏。

穆逸舟側頭看她,白膩秀致的側臉,昏黃燈光照進來,她垂著眼睛,睫毛顯得格外長。

有那麼一瞬的失神,穆逸舟想捧著她的臉轉過來。

身後卻響起了喇叭聲,他回神一看,前麵的車挪了一小段,於是跟著挪,排隊的蝸牛似的。

童溪還在回憶往昔。

“還有一次是中午,我跟同學溜出去買零食,在校門口碰見你,卻不敢打招呼。那時候是另一首歌,院子落葉,跟我的思念厚厚一疊,當時覺得好貼切,就記住了。音樂和文字是很有魅力的,所有的心情都能寫在裏麵。”

“所以你學著寫小說?”

童溪摳了摳玻璃,抬眼看到窗戶上模糊的影子,是穆逸舟側頭看她。她點了點頭,“人家借酒消愁,我看小說。看不到想看的就自己寫咯。”

漫長的紅燈,大雨澆得滿城擁堵,車隊沒有任何要動的意思。

穆逸舟看著她的側臉,一隻手忍不住摸過去,覆在她的左手背。試探著摩挲了下,童溪沒躲,他得寸進尺地握住,眼底盡是疼惜。

她所有的文字,他其實都看過。

遠隔重洋,許多個無眠的夜晚,他都會細細翻看,卻不敢留下哪怕半個字的真實評論。

她懷念從前,他何嚐不是呢?

穆逸舟握緊她的手拉了拉,在童溪側頭看過來時,問道:“周末一起去露營吧?”

“我倆去?”

“再叫上老韓和他朋友,他帶個女生。住在山上,等著看日出。”

他的眼睛深邃,襯著窗外的如注暴雨,像潭水暗潮湧動。

童溪遲疑了下,說:“好。”

-

露營去的是霧靈山。

A市周圍挺有名的一處露營地,山頂的高海拔導致整座山溫差挺大,有山下飄桃花,山上飛雪花的說法。整座山雄奇秀美,覆滿森林,是座天然的氧吧。酷暑時節去那裏住一晚,倒是個避暑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