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1 / 1)

正文 一

高三那年盧嘉羽還未變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雖然她已經年滿十八歲,而且更確切一點說是十八歲零兩個月。這個時候的盧嘉羽最突出的就是她那一米七四的大個子,上次在本市醫風最嚴謹的二院進行的高考體檢中,她脫了鞋光著腳丫子站在體重儀上既未昂頭也未挺胸,僅僅是那麼隨隨便便地一站身高居然測出是全班女生中的第二高。當時班主任就扶著近視鏡上下仔細打量了盧嘉羽一遍,嘴裏沒說什麼,但眼裏分明有話。盧嘉羽心想不就是高三這一年長了一點個子嘛,當然除了長個子外還長了不少肉,年初買的牛仔褲現在都不能穿了,緊繃繃地裹在腿上,引來班裏一些好事的男生們的非議,令她好不氣憤。可是現在居然連班主任都用那麼一種特別的眼光瞅著她,仿佛她盧嘉羽光長個子長肥肉就是考試成績老上不去跟犯了多大的錯似的。

盧嘉羽可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就算陸放再怎麼在男生中大放厥詞,說她盧嘉羽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文化課十門中有六門期末都要補考,上體育課比誰都瘋,百米跑速度接近男生標準,跑起來那瘋樣活脫一個女草上飛,平日裏從不穿裙子,一點女人味都沒有……每天最後一節課結束的鈴聲一響,盧嘉羽一定是那個第一個衝出教室的人,有幾次坐在教室門口的陸放企圖在盧嘉羽飛快衝出教室的一刹那伸出他那條長腿絆倒她,然而聰明絕頂的盧嘉羽豈能連這點小把戲都識不破,身高一米八的陸放不就是想臭顯他那兩條大長腿嗎?盧嘉羽心想我給你這個機會,她走到門邊時就故意放慢腳步,等陸放裝作漫不經心地伸出腿後,她一個加速一腳狠狠踹在陸放的小腿上,那天她還故意穿了一雙堅硬無比的半皮半革鞋,鞋頭是那種尖尖的仿若錐子的形狀,而且製作材料絕對是那種毫無一點柔軟感的劣製革,她一腳踹上去陸放立馬立竿見影般地鬼哭狼嚎起來,淒利的聲音連對麵樓上的學友們都聽得一清二楚。盧嘉羽幸災樂禍地打量著陸放,陸放還未從這突如其來的重擊中緩過神來,她已經一溜煙衝到樓下的車棚,絕對是高三一班全體學生中第一個騎上自行車搖頭晃腦駛出校園的人。

包括陸放在內,凡是與高三一班有點瓜連的人都難以置信平日裏如此頑劣的盧嘉羽最後會考入一所大專院校,雖然隻是本市一所很普通的基本上象陸放這等優等生根本就不屑一顧的院校,然而直到七月真正高考之前的最後一次模擬考仍舊考得一塌糊塗的盧嘉羽居然能在那大部分學生尤其是象陸放這種優等生發揮失常機率最高的黑色七月三天中不僅沒有被那高深的試題嚇得當場暈堂,而且最後還笑眯眯地收到一張錄取通知書,著實令那一屆的無論是文科班還是理科班的學友因為擁有盧嘉羽這麼一個與眾不同的同學而驕傲不已。那次去學校領通知書是陸放最後一次見到盧嘉羽,因為他考上了外地一所名校,並且這所名校讓他在眾同學間尤其是在盧嘉羽麵前趾高氣揚好不威風的同時,還讓他不得不背井離鄉五年。這五年時間對於陸放來說也許是他一生中一個十分重要的轉折點,在這五年裏他要學習更多高深的學問要為最後順利領到那張蓋有名校大紅章的畢業證書而努力到底,更重要的是畢業後能夠留在那個大城市找到一份體麵高薪的工作。可對於盧嘉羽來說,這五年時間她所經曆的東西將是一直守在校園裏做學問的陸放在夢裏都見不到的,倒不是說盧嘉羽又像她在當年高考中上演黑馬角色般再次讓平凡的生活變得驚天動地起來,而是依多年來與盧嘉羽同窗共處的資曆,隻要每次學期末放假回家眾同學聚在一起議論起誰誰又出風頭了,陸放絕對不打哽地第一個想到盧嘉羽,可是在他求學名校的五年間裏的十個假期中他沒有一次見到盧嘉羽。有同學說盧嘉羽兩年大專畢業後就開始在本市各大私營企業裏如魚得水地混著,傳說她經常是三個月換一次工作,各行各業都接觸,仿若一個社會活動家孜孜不倦地以親身經曆做著各種社會調查。

隨著日後同學間聚會的次數愈來愈少,盧嘉羽在陸放的心裏就象一張過時的老唱片漸漸淡漠起來,直到五年後,他從名校畢業後並未如願以償地留在大城市裏而是極不情願地回到這座已讓他感到格外陌生的家鄉小城後,他這才發現原來在他離開的這五年間,周圍的一切都變了,包括城市布局的巨大改變、大型建築物的蜂擁而起、各種不慢於大城市時尚節拍的新興事物的風起雲湧……總之,當陸放坐在本市一家大銀行信貸科的辦公室裏的那張屬於他的辦公桌前,開始學習他的前輩們上班時間看報紙品茶下班時間奔赴本市各大娛樂場所應酬各種不花錢的邀請時,本是一腔熱情幹大事的陸放被這優越穩定的生活現狀磨練得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積極的細胞,雖僅僅才年過二十五整個人卻消沉得猶如一匹遲暮的老馬,事業無憂之際便一心交女朋友為為期不遠的婚姻大事做著積極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