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1 / 2)

“我的奶奶!”平兒慌了,趕緊幾步走到門口向外間看了看,還好沒下人侍候在那裏。方傳回來挨著床邊坐下,急道:“奶奶可是傷心的糊塗了!老太太可是這府中的祖宗,她的禮,便是一張紙片草葉子都是要供著的。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可怎麼辦!”

“祖宗?賈家?是啊,是我糊塗!我對不起這個孩子,都是我糊塗……”自打小產,鳳姐頭一回兒哭出了聲:“我拚死拚活的為了賈家,操心勞力,坐下了病根,保不得孩子。如今孩子沒了,也都怪我太好強!原以為老太太是真疼我的,如今看來,我這身子卻不如一個側室奶奶重要!”

“二奶奶!”平兒慌忙去掩她的嘴,低聲勸解:“隔牆有耳,奶奶小聲些!”

“逼著我把身子催好了,再禍害,再勞心,還要笑臉去迎合。”發絲散亂,悲痛欲絕,鳳姐哭道:“若是當真疼惜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孩子的重要!成親幾年,唯有巧姐一個,二爺嘴上不說,心裏也擱著。再者說,不管是男是女,那孩子終究是我的骨血,又豈是些補品重禮能彌補了的!不叫我安心坐胎,反還要當牛做馬,又是什麼道理!”

“奶奶……”平兒未見過如此失態的鳳姐。往日裏八麵威風不知疲倦的主子,今日卻是把心中的苦水都倒了出來。

“我為二房當家,已得罪了自己個兒的婆婆,早不奢求別的。可二太太是我的親姑媽,卻也從不為我想想,原本說好是協助她管理二房,卻都落在我一個人身上!盈餘了,是她教導有方,虧空了,便要我拿出體己去補,還要挨訓斥!”鳳姐悲傷難抑:“我是操勞的命也就罷了,連帶二爺也被差來遣去,至今還未回來……”

鳳姐倒在床上掩了臉哭,平兒不得勸,隻能陪著哭。發泄了這般多,鳳姐壓在心裏不能說的是,她其實是被自己的發現而驚嚇導致小產的,可這一次小產,卻讓她那要強的心,灰了一大半,看明白了很多事情,也不想繼續沒有限度的為二房受累。這府中明裏光鮮,暗裏晦暗,寅吃卯糧便不多說了,連尊貴的主子奶奶尚死的不明不白,如何讓人不生出恐懼?

掉了孩子,身上虛弱,鳳姐哭聲由強漸漸轉弱,而後支撐不住,終於睡了。平兒被鳳姐的忽然失態嚇的心驚肉跳,竟走了眠,隻在一旁的坐炕上側身躺著陪了一宿。

很休養了些日子,王夫人已打發人來看望了幾次,關心鳳姐的情況,皆被平兒擋了回去。

這日,竟忽地親自過來,隻因為官中銀子結餘不多了,王夫人有些支撐不住。

鳳姐正與平兒說話,聞聽王夫人來了,忙伸手將布條綁在頭上,弄鬆了發髻,有氣無力的靠了,衝平兒使了使眼色。

平兒點點頭,起身將王夫人迎進屋中。

“姑媽,給姑媽請安……”鳳姐搖晃著便要掀被起身見禮,王夫人連忙免了,坐到床邊,細細打量了一番,才道:“連日來聽丫頭說你這一直不好,到底是怎麼個因由?可是太醫的方子不對症?”

“勞姑媽惦記,侄女命薄,隻挨一日算一日罷了……”鳳姐眼圈見紅,難過的別過臉去。

“小孩子怎地能信口胡說!”王夫人忙道:“掉個孩子罷了,又請了大夫好生調養,想是很快便能恢複。”

“二太太有所不知,我家奶奶自打沒了孩子,便一直心裏頭過不去,加上往日勞心成疾,眼下稍一動作竟屢屢下紅,換了幾次方子,也不得良效,大夫說是血山崩……”平兒小心道。

“血山崩!”王夫人唬了一跳,再看了看鳳姐蒼白的臉色,斥道:“你這丫頭!主子病成這樣,為何不緊著回報!”

平兒不敢分辨,忙跪倒,垂首等著王夫人訓斥。

“怪不得平兒,是我不叫她往外說。”鳳姐弱弱道:“自打我嫁過來,老太太和姑媽,皆是親閨女似的疼,便是我一死也難以報答,又怎能驚嚇到老太太。隻慢慢的用藥撐著,挨過了便是命大,過不去,便是老天的意思,我也認命了!”

“你這孩子,對姑媽還說些見外的話!”王夫人掩了嘴落淚:“若是你當真有個好歹,我可如何同哥哥交待!趕明兒我求了老太太請王太醫來看看,許方子得當些。”

“雖姑媽疼惜侄女,卻千萬不可,王太醫本是侍候皇親國戚的,隻因看著國公府的麵子,為老太太診治已是做了人情。”鳳姐搖搖頭:“我不能不識好歹,白搭了老太太的麵子進去。好在若是不大動,便少見些紅,卻也不知道養到哪天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