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2 / 3)

他隻好默默跟在我身後。

這樣的選擇不難,卻也是早已注定的吧。有時候,一個路口就決定了一生。

我在這條巷子裏又遇上了她。

純白色的漢服在雜亂陰暗的巷子裏太過醒目,我遠遠就注意到了她。

她有些慌,目光躲閃,最後將頭低垂著,好像在等我們走過去。

我瞥見她身後雜亂不堪的柴堆裏有個人,藏得一點都不高明。齊安似乎也看見了,幾欲開口,我用眼色止住了他,上前對她輕聲細語說:“我們迷路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好像鬆了口氣,朝旁邊指一指。那邊是一道門,破破舊舊的很不起眼。

“你住在這?”

她點點頭,躡手躡腳推開了虛掩的門叫我看看。我便湊過去看,這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裏堆滿了瓶瓶罐罐,工人都在忙碌。

原來這裏是禦窯廠在京中所設的場館,所有要送入宮的瓷器都存放在此。

我在心裏默默念了好幾遍,才想出一句不唐突的話來問:“你是禦窯廠的人?禦窯廠也有女子麼?做什麼的?”

她伸手比劃,纖細的手指像握著一支無形的筆在空中劃著一道道曲線。

我反問:“畫畫?”

她抿著唇笑了,清雅的容顏猶如陡然間綻放的一朵白玉蘭。

我的氣息不知怎麼就窒住了,呆呆看著她。

她執起我的手,在我手心裏一筆一劃寫字。

她的手宛如玉琢,指甲尖尖的、泛著微微的粉色,在我掌紋間遊走。我的手心頓時奇癢無比,一直癢到了心裏。

我隻顧心猿意馬,卻錯過了她寫的字。於是厚著臉皮說:“再寫一遍。”

她很有耐心地又寫了一遍。

是一個很複雜的字,瓷?我喃喃念出口:“畫瓷?”

她頷首往後退了一步,與我保持稍許距離,微眯的眼裏朦朦朧朧像遮了層薄霧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雙眸子的確就是那樣的,我腦子裏憑空蹦出一個詞,煙視媚行。

古書裏寫的煙視媚行,大概是形容這樣的女子吧。

“絲絛,你在外頭做什麼?”門後有個婦人的聲音傳出來。

她動了一下,臉側過去像是有些擔憂的樣子。

我竊竊笑了,原來她叫絲絛。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漢人能寫出那麼多美麗的詩句來,想必是漢家女子給予的靈感。

緊接著,門被拉開了,戴著頭巾的婦人手裏拎著一塊油膩的布,她見到我們顯然嚇了一跳,一把將絲絛拉了進去,盯著我問:“你們是什麼人?”

齊安也下意識地往前走兩步擋在我麵前,答:“外地來的,在這裏迷路了。”

“趕緊走吧。”婦人指了個方向,然後飛快地將門關上。

我捕捉到了木門緊閉的那一刻絲絛的眼神,是微微朝旁邊掃過去的。她還在擔心躲在柴堆裏的人。

我當然不會去告發,逃人法本就是我想要廢除的苛政。從前礙於攝政王的勢力我無法作為,將來我總能找到機會來解除這樣的禁令。奴化漢人,並不是什麼英明的政策。

齊安欲言又止,他應該知道我看見了那個人,我卻裝作視而不見,大跨步離開了。

因時間倉促,這一天玩得不盡興,可意外的收獲令我很知足。我認識了一名漢女,她叫絲絛,雖然不能說話,但是讓我領略了什麼叫煙視媚行。

夜晚躺在椅子裏,一麵聽著宮女彈琴鼓瑟,一麵聞著麗妃給我煮的茶香,我的手指總是不由自主地翹起來,學著她那樣在空中畫著一道道曲線。我並不知道畫瓷是什麼意思,隻覺得神秘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