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敬一驚,皇帝陛下登基多年,後宮一無所出,這是皇帝第一個孩子,以皇帝陛下對這位主子的在意,這孩子可算得是長子嫡孫了,可是……皇帝陛下卻毫不猶豫的下旨讓如有不測舍子留母!?
思慮隻是片刻之事,貫通著其中的厲害,孫敬身上的官袍被冷汗濕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生死就在這須臾之間了!
“臣遵旨!”
他今天就是拚了這條命,也得保裏麵那貴主子的性命無礙!
從日中到日落,從午時到戌時,經曆了近五個時辰的艱難生產,寢殿內一聲近乎淒厲的痛苦悶吼之後,一切都歸於了平靜。
早已經瀕臨發狂邊緣的帝王聽到這一聲淒厲的悶吼,騰的一下從長榻起身,眥目欲裂的瞪視著寢殿的殿門。
全安是打小就伺候在帝王身邊的,對於這位心思深沉喜怒不顯的主子的性子,他自然是比誰都清楚,可是這樣失了天子威儀的主子,這輩子,他也是第三次見!
第一次是主子聽說雲主子議親,第二次是雲主子失了第一個孩子,這是第三次……
全安大氣都不敢出的匍匐在地。
“怎、怎沒聲兒了?”年輕的帝王瞳孔緊縮,指著寢殿殿門的胳膊也控製不住的哆嗦。
“奴才去讓孫禦醫出來回話!”全安聽到話,撲跪著爬向寢殿殿門前。
沒等他先爬過去,玄底繡金色團龍密紋的袍角就先一步掠了過去。
“陛下……”全安悚然一驚,抬起頭看去時,皇帝陛下已經掠身進了寢殿。
剛一踏進殿門門檻,殿內伺候的禦醫以孫敬為首,全部疾步而出,跪倒在他跟前,“陛下,臣等無能。”
辛苦等候幾個時辰的帝王一聽到這話,腳下一個趔趄,幾乎栽倒。
“陛下!”
“陛下——”“慟兒呢?!”扶著屏風站穩,帝王厲聲嘶吼。
孫敬掂得清輕重,自然知道這時候要先回什麼話,“回陛下,雲主子產後血虛,身子虧損,好生調養旬月即會恢複,可小皇子……”
帝王緩過那憋在胸口的氣,再一聽到孫敬提小皇子,心裏大概也有了個數。
“說!”
“……回陛下,臣等無能,小皇子……小皇子太過孱弱……夭、夭折了……”
即使有了準備,可是聽到這個噩耗,年輕的帝王還是變了龍顏。
*
經曆了幾個時辰的生產,又因產婦不能見風,殿內的門窗都一律緊閉,盡管宮人早已將寢殿內收拾幹淨,但偌大的寢殿內依然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金絲楠木鑲嵌海黃花梨的龍紋陽雕的大床上,掛著象征天底下最尊貴的玄底杏黃龍紋的簾帳,此乃天子臥榻。
當今天子側坐在床沿,握著床上人兒的手,輕聲安撫,“慟兒,禦醫說你身子大虧,不可憂思過重,皇兒的事情雖憾,可以後的日子還長……總歸會有的。”
與床帳同色的錦被中,臉色慘白的人兒烏發披散,麵容沉靜,麵若冠玉卻分明是個男兒!聞言,他掙紮著翻身就要坐起。
帝王一驚,急急伸手壓住他單薄的肩膀,“慟兒!你剛生產,不準亂動。”
躺在床上的人兒卻執意掙起來,即便動作遲緩艱難,依然執意掙紮。
掙紮間,估計是撕扯到了生產的傷處,他眉頭微一蹙,卻依然堅持動作,帝王無法,隻得伸手借力給他,扶著讓他起來。
翻身起來的人兒,直接俯身跪在床榻上,及腰烏發垂落胸`前,半掩住了他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