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接過那輕得幾乎沒有重量的小小繈褓,玄湛的眼眶霎然紅透,這是他們的孩子,那個頑皮又乖巧的孩子,會輕輕撓他貼在肚子上的臉,會頑皮踢他貼在肚子上的掌心,哄哄他又會乖巧一動不動的睡覺的孩子……
一寸一寸端詳著那張比他掌心還要小的小臉兒,精致的小鼻子小嘴巴,一雙小眼睛閉著彎出兩道細微的小墨線,他似乎睡著了一般,悄悄的窩在繈褓中……
看著看著,這無堅不摧的九五之尊輕輕垂首,在孩子那窄窄的小額頭上輕輕親了親,兩滴淚落下,正落在孩子的小臉上。
久久玄湛才慢慢平息下翻湧不息的情緒,抱著孩子悄悄踏進內殿,在龍榻邊落座,看著榻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人兒,“皇兒,這是生你的父親……”
經曆了幾個時辰的生產,又因產婦不能見風,殿內的門窗都一律緊閉,盡管宮人早已將寢殿內收拾幹淨,但偌大的寢殿內依然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金絲楠木鑲嵌海黃花梨的龍紋陽雕的大床上,掛著象征天底下最尊貴的玄底杏黃龍紋的簾帳,此乃天子臥榻。
當今天子卻側坐在床沿,握著床上人兒的手,輕聲安撫,“慟兒,禦醫說你身子大虧,不可憂思過重,皇兒的事情雖憾,可以後的日子還長……總歸會有的。”
與床帳同色的錦被中,臉色慘白的人兒烏發披散,麵容沉靜,麵若冠玉卻分明是個男兒!
聞言,他掙紮著翻身就要坐起。
帝王一驚,急急伸手壓住他單薄的肩膀,“慟兒!你剛生產,不準亂動。”
躺在床上的人兒卻執意掙起來,即便動作遲緩艱難,依然執意掙紮。
掙紮間,估計是撕扯到了生產的傷處,他眉頭微一蹙,卻依然堅持動作,帝王無法,隻得伸手借力給他,扶著讓他起來。
翻身起來的人兒,直接俯身跪在床榻上,及腰烏發垂落胸`前,半掩住了他蒼白的臉。
“慟兒!?”帝王一怔,伸手就要去扶他,“你這是做什麼?”
跪伏在榻的人兒俯身磕頭而下。
“慟兒——”“陛下,雲慟是不祥之人,請陛下廢黜雲慟。”清冷無波的話,說得無情無緒。
帝王眸色中痛楚一閃而過,眉峰微蹙之後,他伸手小心翼翼的將跪在麵前的人兒攬抱入懷,幾近歎息的說道,“朕說過了,這種話不準再說。”
被攬抱入懷,人兒也不掙紮,順勢伏靠在帝王懷裏,身體卻莫名微僵。
寢殿內一時靜默。
顧念著他剛生產,帝王小心謹慎的將懷裏的人兒放置在龍床上,守候在床沿,直至龍床上的人兒沉睡過去。
“是朕無福……”
久久之後,帝王的歎息才淡淡的飄散在殿內……
皇嗣沒了沒關係,孩子沒保住也無礙,隻要這個人好端端的,皇嗣儲君又算得了什麼呢?能擁有這個人兒已經是他今生最大的福氣,至於子嗣緣淺,就隨他吧。
皇嗣早產夭折的消息很快傳至滿朝上下,帝王冷厲的神色,讓滿朝文武到底隻能悄悄私下說說便罷,誰也沒有那個熊心豹子膽,敢在這個關頭去觸帝王的逆鱗。
皇後和林家在知曉這個消息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這皇嗣的危機暫時除去,這個孩子的夭折總算給了他們慢慢籌劃的時間。
德妃和張家卻因為這個皇子的夭折,再度心驚膽戰,德妃鬱鬱抱病,再未踏出永福宮。九月二十三,張青榆被罷官貶為庶人,德妃受父牽連,貶為庶人逐出宮禁。
九月二十五,林啟瑞被彈劾結黨營私、徇私舞弊、買官賣官等十餘宗罪,皇帝命人徹查,十月初一,林啟瑞罪名被徹查屬實,皇帝一怒之下,林家被抄家滅族,皇後林氏被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