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也盡是舊人,倒不像父親那裏一樣都是生麵孔。這種熟悉感讓他緊張急迫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
由熟悉的大丫頭引著,終於見到了母親。自從周家出事,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周夫人端坐著,周家的禍事似乎並未帶給她一絲影響,豐腴的身段風韻楚楚,溫柔的麵容上沒有一絲苦楚。
她看著座下局促不安又慌慌張張的孩子。
周清楓磕磕巴巴,好歹將事情講清楚了。“求母親救救抱香姐姐!”他幾乎是哭著說出這句話。
周夫人端起茶,輕輕啜了一口。
周清楓眼巴巴地看著她。
茶湯入口,唇齒間瞬間溢滿淡淡的苦澀,苦澀順著喉嚨滑落,於深處又湧起一陣回甘,仿佛往事中美好的部分上湧。她瞥了那孩子一眼,在他急切的目光中,終於緩緩開口。
“你確定,那丫頭不是自願的?”
周清楓狠狠地點頭:“我發誓,抱香姐姐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那混——李大人逼迫她。母親求求你,幫幫抱香姐姐!”
周夫人放下茶盞,對著周清楓期盼的眼點了點頭。
“好。我幫她。”
隻盼有朝一日也有人能幫我。
抱香很快就出來了。
在周清楓找了周夫人的第二天,抱香被一群丫鬟簇擁著走出秋桐院,衣裳妝容無不是精心修飾,原本就俏麗的麵容顯得益發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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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能勾引到京裏來的大人,沒想到竟長了這麼一副勾人的樣子。圍觀的丫鬟婆子們好奇且鄙視地竊竊私語。
平日與抱香相熟的丫鬟婆子湧上前去。
恭喜讚歎之聲不絕於耳,許多人巴著往日的交情,請她成了官太太後,莫忘微時情分,照應照應往日的姐妹。
周家遭難,接連有下人被發賣,還留下的這些難免惶惶不安,他們覺得自己置身一艘快要沉沒的大船,趁著船沉之前,每個人都在尋找另一艘船。
如今控製著整個周家的李大人,毫無疑問是一艘堅固安全的大船。
而抱香,就是那登船的踏板。
哪怕他們無比鄙夷這踏板,也不妨礙他們為了自己的前程演演戲。
抱香被脂粉塗抹的白皙的臉上露出慘白的笑,“不,我不是……”
幾個往日交好的丫頭已經拉了她避開眾人,狀似好奇地問她怎麼就得了李大人的青眼。
嘴裏雖那麼說,眼底最深處卻藏著掩飾不住的鄙視,一邊鄙視,一邊羨慕。
你這騷蹄子,使得什麼手段爬上了貴人的床?
她們眼中明明白白地這樣說著。
抱香的臉更白了,上下兩排牙齒打戰,像兩塊石頭義無反顧地碰撞。
“他強迫我。”她直繃繃地說道。
哈?
丫頭們發出驚訝的氣音。
哈?人家貴人要什麼女人沒有,會強迫你?
給臉不要臉!
“真的……我不願意,他強迫我,他……”抱香喃喃著,像是想起什麼不堪一樣,整個身子都發抖起來。
看她這幅樣子,一個還算有點真心的丫頭狐疑地皺眉,有些相信她的話了。
可是那又怎樣?
反正清白都沒了,好也罷壞也罷,一輩子隻能拴在那一棵樹上了,還做出這副模樣做什麼?
於是沒多少真心的勸慰道:“反正都這樣了,我看李大人也是個有擔當的,又沒有不負責任,正經抬舉你當妾,這也不錯了。聽說李大人親姐姐是當今貴妃,很受皇上寵愛呢。你做了李大人的妾,那不就成了皇親國戚了?多少人求不來的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