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都不重要。兩天後,搬了兩天廢墟瓦礫的高飛隻覺沮喪,平日裏健身房裏的那些鍛煉真地隻如小兒科一般。
夜晚,累了一天的人們稍事休息,把帳篷讓給了醫護人員,高飛背著包走到一塊草地邊,坐下,喝了一口礦泉水。羅京走到他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也坐下。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羅京開口:“你情緒很低落?”
高飛仰頭看了看夜空,沒有回答。
“如果受災的人們看到來幫助他們的人滿臉愁容,會怎樣想呢?”
“難道要我滿麵笑容?”高飛反問。
“當然不是,但是要能鼓舞人心,讓幸存下來的人有生的希望。”羅京說,“其實這種情況,第一次做誌願者的人如果不是有很強的心理素質,反而會被壓垮。”
高飛無言以對。
“所以,先被壓垮的人,是會給別人添麻煩的,那麼,或許你一開始就不應該來這裏,雖然你做得很好——除了一張陰沉的臉。”
“……我其實是來找人的。”高飛淡淡說。
“哦?”羅京挑眉。
“他不顧我的反對,堅持要來這邊。”高飛揉揉眉心,語氣卻帶了輕柔,“我沒辦法,隻好也過來,免得他真地丟了怎麼辦?”
“看起來你還沒有找到,”羅京聳肩,“你的愛人?”
“嗯,跟你一樣,是個經驗豐富的誌願者。”
“那麼肯定是個很堅強的人。”
“嗬,也要看情況,有時候也會像個小孩子一樣鬧脾氣不講理隻耍賴……”
“嗬嗬……”
第二天,羅京決定隨一個醫療小隊去前線。他是個記者,雖然這次沒有派他來報道,但他仍然想深入前線,了解情況,然後向外界報告。他問高飛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因為前麵要危險得多。高飛隻想了一會兒,便點頭答應。
現在,已不隻是尋找滕念這麼單純的目的了,他覺得自己的心都隨著偶爾來之的餘震而戰栗。這裏人們的堅強,悲痛,都給他很大的衝擊。
隨著深入,車子已經逐漸不能走了,於是他們棄車步行,一路上驚險不斷,到了因為山路被碎石封住而困住的村子,將身上所有的食物給了他們,然後又走了幾個小時返回了車子,取下剩餘的食物和水,再次步行進去,這次要更深入,進了一個災情比較嚴重的村子。
這裏已經有武警官兵駐紮,爭分奪秒地搶救被埋在廢墟下的人,有些人的手都已經血肉模糊,醫療隊的醫生和護士要給他們包紮,都被揮手甩開,伴隨一句濃厚方言:“包撒子包,點兒都不方便,又沒得撒子得。”
醫療隊的小姑娘脾氣也不弱:“傷口不包很容易感染,不處理後果很嚴重你知不知道?要是壞死了怎麼辦?這雙手隻能廢掉!清理了包一下再帶個手套一樣可以的,有什麼不方便?”
兵便沒了話說,隻是不服氣地將雙手伸過去:“不方便我再跟你兩個說。”
高飛早已脫了外套給傷員披上,自己加入了搬石頭搶救的行列。
雖然已經連續勞累了幾天幾夜,但這裏的官兵們依然保持緊張有序的搶救。每救出一個生還者都會很高興,然後轉交給醫療隊救護。
傍晚,休息一下喘口氣,高飛剛坐下,便有一個小姑娘端著白粥過來:“叔叔吃點東西吧。”
“哦,不用了,你們自己留著吃。”高飛說。
羅京拍拍他,接下另一碗粥:“他們的心意,領下罷。”
高飛才雙手接過碗:“謝謝你。”
“是我們謝謝你們才對。”小姑年說完,笑笑,然後回到村民那邊。
高飛喝下一口,香甜無比——一是被美好的人性打動了,二來是真餓了,所有的食物都送人了,隻有早上吃的兩個麵包墊著。
不知道滕念怎麼樣,是不是也這麼苦,他那破肝,最忌勞累……
天剛蒙蒙亮,便接到消息再前麵風雨和餘震不斷,很是危險。所有人必須立刻全部撤離。山路基本已被堵死,所幸有條河,這裏已經派了衝鋒艇去接他們。
滕念他們也早早到了渡口,負責接下傷員及時安頓治療。
先是傷員,再是老弱幼婦,然後是其它生還的村民,都陸續到達。人們幫助他們下船,然後看著衝鋒艇再次離去,往返。
最後一次卻花了更長時間,聽說是山上巨石砸到河中,很是危險。在渡頭的人憂心忡忡,翹首企盼,一些女人們,雙手合十閉眼祈禱。
終於,船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一艘,兩艘,三艘……一艘不落,大家心裏的石頭才落了地。
滕念卻呆愣住了,看到了最後一艘船上下來的男人。
旁邊的人還在議論,剛才好險,差點就砸中最後一艘船了。但滕念卻隻覺得瞬間世界都變得無聲了。他隻定定地看著那個男人,不可能出現在此時此地的男人。
眼中帶了點濕意,看著同樣一臉不可思議驚喜交加的男人走到他麵前,輕輕地問:“你是真的嗎?”
滕念一把抱住他,緊到要將彼此揉進骨血裏,帶著點鼻音說:“你是高飛流落在外多年的兄弟還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