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豆芽菜

“哪來的豆芽菜?”

墨書霖穿著單薄的夾襖,在院落門前等了足足兩個時辰,從淺淺雪沫等到雪至膝蓋,竟等來這麼一句涼薄的話。

俊美高瘦的紅衣男子從墨書霖身邊匆匆走過,步伐帶風。

雖是尋常走路,但紅衣男子每一步都踩在那綿綿白雪之上,不留一個腳印。可見紅衣男子道行之深。

此紅衣男子便是兩極門的長老之一,也是墨書霖此次前來求收留的兔妖——白玉茗。

然而墨書霖苦等兩個時辰,白玉茗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墨書霖。

白玉茗一把推開破爛的木門,徑直走進破舊的院子裏。

院門由竹子和茅草簡單堆砌而成,老舊殘破。院門原本就被厚厚的積雪壓得搖搖欲墜,紅衣男子再這麼一推,院門搖了兩下便撐不住了,啪地摔在了雪地上。

倒塌的院門如同分隔兩人的天塹,墨書霖看著那道越來越遠的紅色身影,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寒風夾著鵝毛大雪,墨書霖腦袋上肩上皆覆蓋森森白雪,仿若雪人。若非為了那一線生機,他何苦在這瓢潑大雪下等候兩個時辰。

墨書霖眼裏沒有仇恨,隻有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重生一世,他逃不開靈根被廢的命運。可如今他隻是想求一個棲身之所,想不到這也是奢求。

人心總是向善的。若有選擇,墨書霖寧可當個下人囫圇一生,亦不願成為滿手鮮血罪孽滔天的魔尊。

隻是他又哪來的選擇機會?

沒有白玉茗的允許,墨書霖不敢進入院內,繼續垂頭等待。但他的心早已如這道院門般,在寒風中被白雪一點點侵蝕,逐漸失去希望。

又等了約莫小半柱香時間,身穿玄青色厚棉服的方管事才一腳深一腳淺地從山下走上來。

同樣是山下到山上的距離,身穿張揚紅衣的翩翩公子白玉茗步履匆匆,片雪不沾。看著體格強健,肌肉結實的方管事卻走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

大乘期修者和金丹期修者確實差太遠了。

因此白玉茗名聲再不堪,又住在這等破茅屋裏,亦沒人敢輕視半分。

“唉喲,今年這雪也太大了,門都被壓倒了。”方管事看到倒塌的院門,先是一驚。但他沒有修門的時間,踩著覆蓋了一層白雪的院門往裏走。

這院子明明沒有籬笆,稍微繞一繞即可,方管事卻為了自個的一時便利,踩著那破門而過。

瞧見還愣在原地不動的墨書霖,方管事小聲嗬斥道:“發什麼呆,快快,趕緊跟我進去。”

墨書霖定了定心神,他小心翼翼躲開院門,盡量不去踩這已經無比可憐的院門。

墨書霖走得很慢,四肢凍得僵硬,每一步都像操控著寒冰往前走。更不說那雪已下得極深,若非墨書霖還有一件護體法寶,隻怕他早已凍死在這雪地裏,更不談等白玉茗回來。

方管事是個手腳麻利的,他早早進了茅草屋內,低聲細語地哄著白玉茗。

屋裏和屋外是一樣地冷。

一主座,兩瘸椅,一幅上上任掌門親賜的墨寶,便是屋內僅有的物品。屋內破得和院門沒有什麼差別。堂堂兩極門長老混成這樣,實屬難得。

而屋主白玉茗絲毫沒為這破屋感到羞愧,反而軟坐在唯一的主坐上,懶懶散散地聽方管事討好。

紅袍寬袖,腰肢纖細,墨發如瀑,膚白勝雪,眼波流轉間妖而不俗。行無風骨,坐無鍾相,舉止隨性灑脫,與仙風道骨克己守禮的兩極門門風南轅北轍。

不愧是被全門派都唾棄的兔子精白玉茗,就這行事作風,實在當得起這個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