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這種被人認同的心情,這種在死去之後忽然發現又活著的心情,這種……站在自己的墓前,又悲又喜,難以言說的心情。
這世間大概很難再有跟她有同樣經曆的人了,能親眼看到自己死去之後的世界。
裴青是她的藝名,也是她母親給她的名字,跟何家沒有任何關係的一個名字。
從入行到她去世,已經十二年了。
十五歲入行,從一個花季少女變成了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而二十七歲這樣尷尬的年紀,在這個浮華的娛樂圈裏並沒有那麼好過。
雖然這個圈子裏有許多常青樹,但更多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也有四十五十歲看起來還十分貌美的女明星,但那隻不過是看起來而已,站在麵前,蒼老的氣息是遮蓋不住的。正如那些年輕的後輩們,就算長相不如前輩,就算一切都很稚嫩,然而那種撲麵而來的青春氣息卻是最好的靈藥。
娛樂圈裏大多都是浮浮沉沉的,沒有誰能夠長盛不衰,許多一線都曾經有過心酸的曆史,而出道即紅的人裏更多的是一閃而過的流星。
裴青不是一線,觀眾緣也不好,隻懂得演戲而已。
演戲對於她來說是最難以舍棄的東西,從小便是如此。所以哪怕在外人眼中她不過是個過氣的萬年女配,但是她割舍不掉這種已經滲入了骨髓的癮,對演戲的癮。
哪怕演的不是惡毒女配就是炮灰路人甲,哪怕演的是醜角,哪怕她永遠都是襯托女主角善良溫柔的那一個,她也願意這麼一直演下去。
可是她的脾氣太剛直,不懂得遵守規則,愛憎太過分明的人,不是傷人便是自傷。
所以也難怪,在何雲琪汙蔑她的時候,整個圈子裏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
那些都不算什麼,所有的傷害和痛苦,都已經過去了。她如今……又回來了!裴青看著自己的墓碑,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笑到最後渾身顫唞,眼角流出了眼淚。何雲琪,你又怎麼會想得到,我會以這種方式回來呢?
裴青開著車離開了公墓,開著車回到了她當初蘇醒的地方。這個身體很年輕,隻有十七歲,但是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裴青當初蘇醒的時候是在醫院裏,整整五天,沒有一個人來探望。
她們倆個,都是一樣的,活的太過失敗的人啊……
這些天通過和護士交流,再加上身份證之類的東西,她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白羽,十七歲,從小練習芭蕾舞,因為學校公演上沒有得到白天鵝的角色而借酒澆愁,可是從來沒有喝過酒的她沒有顧忌到自己的胃有多脆弱,胃出血被人送進了醫院。
這在裴青看來是多麼小的事情,可是對於一個十七歲一心練舞的小姑娘來說,打擊還是有點大的吧?
她當初蘇醒了之後,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裏有另一個氣息的存在。那種感覺很玄妙,甚至她們之間還能夠相互交流。隻是對方似乎情緒很低沉,並不太願意說話,而且求生意誌異常的薄弱,否則也不會輪到裴青這個外來者擁有這具身體的控製權了。
這輛車也是原本白羽的車,她們在偶爾交流的時候,白羽交代了很多事情,似乎是真的不想繼續活下去了。
等到裴青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的時候,她腳步沉重的推開房門,忽然間放在門把上的手停了下來。
有點不太對勁……
照理來說,病房裏應該是開了燈的,但是此時病房裏黑黢黢的,隻有床頭的電子設備發出微弱的滴滴聲。這樣的場景似乎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可是裴青卻下意識的覺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