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顏大師親製的麵具,要是能輕易撕下來,豈不是很快就穿幫?”墟葬笑眯眯地幸災樂禍,“我靠你擋災,你就多堅持兩天……酬勞加倍。”
“哼,真不知道你整天看死人墓,賺了多少黑心錢。”炎柳嘀嘀咕咕抱怨,卻也不再拒絕,依舊不死心地拉扯麵皮,想要撕開這張臉。
當今天下最有名的堪輿師墟葬,竟在月夜中暗暗蹙眉,無人能看清他的愁容,如新月上的缺角,華燈下的暗處,往日風流蒙上淡淡陰翳。他眼前浮現出一個不吉的卦象,暗自歎了口氣,紫顏很早就送過他三張麵具,不知道,能不能趨吉避凶,躲過這一災?
想起紫顏終年無消息,不知是否起死回生,他又是一歎,了無心思,朝炎柳揮了揮手。
第2章 豐姿婀娜
“你趕快找個館舍投店,我也尋個地方落腳,這一路,還會有不少麻煩。”
“出了北庭關,天大地大,誰找得到你我?”炎柳輕慢地冷哼,以他的身手,若想隱於茫茫北荒,再容易不過。如今易容成墟葬,卻是聲勢越張揚越好,不得不自找麻煩。
“要不是棘手的事,我怎會請你出山?”墟葬笑得不懷好意,沒心沒肺。
炎柳不快地踢開腳邊半把斷刃,想想此行甚是憋屈,忍不住道:“喂,你說過不會有性命之憂,對不對?”
“是,這回我死不掉,你放心。”墟葬故作感激地看著他。炎柳今年諸事皆宜,北行更有意外之喜,因此墟葬放心叫他便宜行事。
“呸,誰問你了?我問的是我!我沒事就好,管你死活。”炎柳翻了個白眼,峭寒輕透,他縮起脖子,又緊了緊衣角,“北荒這麼冷,你還要我穿紗衣!飄來飄去像大青蟲。我明天就換成袍子。裝什麼翩翩佳公子,要臉不要命,萬一受了風寒,不等皎鏡那個庸醫趕來,我就斷氣了。”
墟葬撲哧一笑,溫柔的目光比月華更為瑩潤,恢複了往昔倜儻的氣度。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一來夜色漆黑,二來炎柳根本不睬他,氣衝衝一個人往前去了。墟葬凝視他的背影,伸手在袖中摸了摸。
“銀票帶得不夠多……唔,但願他別翻臉。”
他自嘲地笑了笑,略有憂色地往四下裏一瞧。遠處一聲貓叫,無助膽小,像是察覺到他的晦氣,遠遠避開了。此時此刻的墟葬,仿佛山野孤魂,無處可去。
清冷的夜風拂麵,碧縹暗花紗的薄衣被寒風一剪,便如落葉飄零,果然經不住這寒氣。“北庭關一出,就要應劫,那一線生機,卻在何處?”墟葬蹙眉望著遠方,關塞城牆像一道蜿蜒的山,趴伏在黑暗中。
他知道此行艱難,但北荒蒼堯,奇業十師重聚,無論如何都要走上一遭。
北庭關外,是中原與北荒接壤的圖米爾高原,徒步穿行幾乎不可想象。想到要明年初春才能回來,墟葬在關內選好一頭駱駝,卸下駝鈴,一襲青衣埋進暖熱的駝毛裏,像厚土上的一株小草。
他不擔憂炎柳如何趕路,以對方喬裝的作派,想來會弄一輛大車,浩蕩地招搖而去。他就這樣一人上路,清風兩袖,駱駝走得緩慢安逸。白雪覆蓋的林木,碧綠見底的湖水,還有遠處山頂聖潔的雪色,仿佛一步步踏足世外仙境。
雲散霧歇,移步換景,將冷冽北風帶來的肅殺之氣,消融在盈眼的風光之中。
此地勝人間,唯獨形單影隻,徒羨鴛鴦。墟葬歎氣,無心看風景,閉目思索連日來的征兆。前程晦暗莫名,若說懼怕,是有那麼一兩分。但縱情山水多年,看遍雲卷雲舒,盛衰起伏皆有定,些許憂慮就化在駱駝蹄下,隨風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