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上祭台,狐狸般的眼珠突然一縮。
“不!”伏藏恨聲大叫,意識到了什麼,雙目向了南方看去。他留在阿爾斯蘭身上護身的印記,已無法再感應。
“是誰?出來!”伏藏念動咒語,一時火光紅霧大作,祭台方圓一裏內,處處炸開。待到雲散,黑夜裏多了一道清影,如春煙夜雪,寂然出塵。
“交出王子,饒你不死!”
夙夜無聲地望著他,像一句嘲笑。
伏藏初次感到了猶豫,他親眼見到對方溝通天地的神奇,動搖他內心唯我獨尊的意念。人力有窮而宇宙無限,他以巫術借用這世間潛藏之力,溝通鬼神,以為可以笑傲世人。可是中原的法術別有乾坤奧妙,無法輕易能對付,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耗盡自己的巫力。
他眯起眼,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交手,從來不靠蠻力。
“你不交出王子,玉翎王的女人和你的女人,就隻能一起陪葬!”伏藏用冷笑掩飾他的憤恨,十指箕張,又同時握成了拳,仿佛捏碎兩顆心。
“伏藏大師,西域與北荒,梵羅與蒼堯,原可和平相待。”
伏藏像是聽了一個笑話,狠狠擰眉看去,瞪了夙夜道:“大軍纏鬥,我國大王子如今下落不明,二王子被你擄去,你跟我說,可以和平相待?”
“玉翎王稱雄北荒,勢不可擋。西域諸國若無北侵之意,為何不能好好相處?”夙夜手上捏著皎鏡給的鐵牌,“這上麵的確是大師的氣息,想不到,橫行南嶺的藥師館,出自大師的手筆。”
“你知道就好,交出二王子,再來和我說話!”伏藏見他欲停戰,心下略略自得,再見夙夜往身後一拎,果然丟出了阿爾斯蘭,越發篤定。
再次被夙夜收伏,阿爾斯蘭明顯多了驚懼,小胡子狼狽地掛在臉上。他疾奔到伏藏身邊,隻覺從鬼門關繞了回來,再不敢挺身而出。
“好,既然你有誠意,且來說說,玉翎王能有什麼承諾?”伏藏高聲喝道,藏在袖中的手,暗自捏起了手印。
大巫師的尊嚴不容許被抹殺,伏藏討厭任何人低估自己,他桀桀笑著,想起被踐踏在塵埃的歲月。如今他是國師,高高在上,帶了一國的榮譽來此,勝負高低,不僅是他一人的得失。
夙夜歎息。黑色的身影,眸光卻如日月清明,看破他虛與委蛇的心思,“你在王後寢宮留的那記暗手,還不想撤去?”
伏藏咧嘴一笑,得意說道:“已經晚了——”微帶憐憫地看著他,“還有你的女人,也逃不掉。”他索性大喇喇伸出手來,快速打出幾手結印,替自己和阿爾斯蘭護身加持,又遙遙向了遠處王城內的長勝宮,麵色猙獰地舉起了手。
“你太小看我。”夙夜低低說了一句,朝伏藏湛然露齒,“既是如此,不用去救她們,擒住了你,一切就結束了。”
風起雲湧,夙夜墨色的袍子漸漸漲成了黑雲,鋪天蓋地。
“何況,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十個對一個,沒有不勝的道理。”
明光宮,朱門內熏風卷簾,嫋嫋輕揚的碧煙凝成一隻大手,向鸞床中伸去。羅帳錦衾中,一襲白色的牡丹花雲綃鳳衣裹著桫欏輕柔的身軀,正自沉睡。碧煙之手一把抓住王後,朝外拖去,煙氣漫漫如一道長長的尾巴,嚇得宮女驚叫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