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如故的兩人,隻覺這氣氛與自己格格不入,紫顏又冷淡如斯,心下老大一陣不痛快。
“罷了,我不留下看你白眼。”照浪哼了一聲,徑自轉身往外。
側側去隔壁尋青鸞談繡院的事去了,兩人有心改良織機,青鸞在夙夜相助下造了實物,側側則用曆年繪製的多幅圖紙,兩相對照了來看,別有一番熱鬧。紫顏為見鏡心不能走開,特意托側側帶了當日在馬車上用羅睺蠶絲繡的絲衣拿去,請青鸞品評。
此刻紫顏居住的庭院裏難得靜如幽澗,隻有更漏徐徐在嗚咽。他引了鏡心坐定,奉上茶水,燃了熏香,這才笑問:“令師一向可好?”
鏡心微微詫異,不曾聽說過這層淵源,“先生認識家師?”紫顏沉吟道:“師父提過海外有位驚才絕豔的易容師,曾與他以丹青較量易容術,不知是不是尊師?”
鏡心想了想,皓齒微露,春風吹雪似的一笑。
“應該是家師,她提到過這件事呢。當時未曾詢問令師姓名,事後繪下對方容貌,可惜我無法得見,隻能聽師父言說。”
紫顏聽長生說過她以人心成相的神技,知她必定對沉香子有所了解,細想與兩代人的淵源,不覺生出親近之意。
“長生屢屢提及當日在玉觀樓與你相識之事,可惜你匆匆而去。”
“這回我會留得久一些。”她頑皮一笑,玉容生動,紅暈流霞,“近來眼疾好了許多,不需時常洗滌了。”
“可治得好?”紫顏想到夙夜,心中一動。
“家師亦通醫理,說是不治之症。”她坦然說來,神情自若。
紫顏也是通脫之人,遂放下心事,與她閑聊起來。兩人皆是出類拔萃的人物,鏡心多談些海外見聞,列島奇珍,紫顏則把遊曆時的趣事栩栩說來,彼此言談甚歡。
“先生可是用了擬音之技?”談了半晌,鏡心嗅著屋中的馨香,如芳菲開盡後的一星顏色,心想姽嫿製的香果然有些特別,“我竟無法辨析先生的容顏。”
她的聽音辨容之術已臻化境,卻因棋逢敵手遇上紫顏,無法窺見真容。慣於隱匿在易容之後的紫顏一愣,“是。”他的聲音每日裏流轉變幻,旁人並不覺得,鏡心一聽便知。
鏡心越發好奇,玉手微抬,嬌俏地一笑,“我能摸一摸嗎?”
紫顏感她天真恣意,當下托起她的手輕輕放在臉上,鏡心也不客氣,肅然按指衡量,十指如蝶撲花。纖指輕盈地在紫顏臉頰上跳動,春日的晴光透過風窗耀進來,映了她玉蕊流雪般的風姿,令人心曠神怡。
蝶影翻飛中,鏡心忽生惆悵,“先生姿容絕世,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紫顏默然不語,自從修習了易容的技藝,點染一張張桃花人麵,就漸漸忘卻天然容顏,以為那些如風長恨也可隨之散去。鏡心察覺到他骨相下隱藏的寂寞,纖指點在印堂,截取愁情,頓時一念清明。
紫顏自嘲地一笑,心中雜念瞬間明滅,笑道:“什麼才是真麵目?展示於人的未必就是所Θ
紫顏一聲清喝,宛如咒語,長生打了個激靈,京城長生府裏那個舉止若定的易容師瞬間回來了。他一念空靈,肅然捧起她的秀發,弄玉調香般仔細梳理,鏡心察覺他的指尖輕巧拂過發絲,笑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