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剛剛回到雙鴨屯時的幹勁衝勁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墨守成規的守著家裏的這點產業看著錢袋子一點點鼓起來的耿天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難怪景大叔好久沒有笑容,難怪順子哥總是欲言又止,難怪武鵬有事不在找自己,難怪總覺得日子變的漫長而空虛。
曾經帶著師傅的叮嚀和期盼想要努力的一切在安逸中已經被遺忘,任由這雙需要精心養護的手變的布滿老繭。
白了臉的耿天緩緩低下頭,緊抿雙♪唇的雙手狠狠攥在了一起,黝黑的大手落在手背,輕輕的,一根根的掰開,握在掌心。
“天兒,孩子有孩子自己的路,做父母的隻能引導卻不能代替孩子,這幾年,隨著小林的長大,你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小林身上,這不能說是錯,可天兒,你要有自己的生活,孩子大了,該放手的時候咱必須放手,曾經喜歡的,為了孩子放棄該撿起來了。天兒,我喜歡你忙碌的樣子,也喜歡你為了完成夢想而努力去前行的不服輸,老師傅的手藝不能斷在你這裏,我相信文化遺產終會有屬於你的位置。”
顧偉的話好像撥開了層層迷霧,讓耿天再次看到了迷失的前路,閉著眼,靠在顧偉懷裏,緩緩扯動嘴角的耿天無聲的笑了。
這一夜,躺在愛人懷裏,相隔十幾年的耿天第一次夢見了老師傅,夢中,好像又回到了學藝時,背著手佝僂著背的老師傅嚴厲的麵孔和聲聲嗬斥不斷的在耳邊響起,時不時落在手臂上的小棍子讓耿天想笑的同時也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當黑夜過去,太陽再次升起時,站在院子中的耿天看到沉默了許久的景泰藍,眉目舒展的耿天洋溢的笑意讓景泰藍眼睛刷的一下亮了。
遲疑了一下後,緩緩舉起手中那塊侵染的畢慈卡香砂,哈哈哈大笑的耿天大步走向了景泰藍。
一個星期後,耿天、顧偉,陪著耿林參加了全省選拔,千裏挑一的層層選拔持續了三天,緊閉的大鐵門緩緩打開,疲憊而神采飛揚的耿林走出大鐵門時,手裏已經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通知書。
笑著抱住胖兒子的耿天輕輕拍了拍孩子的後背,“好孩子。”
短短的三個字是耿天能夠說出最大的欣慰,十天後,一切準備就緒的耿林走了,僅僅七歲的耿林以全省第三十一的名次闖進了少年軍校,而送走兒子的第二天一早,起床的耿天背著籮筐走出了家門。
除草,修剪果林,中午回家短暫的休息後,雙手侵泡在藥水中的耿天看著掌心中的老繭一點點脫落,一泡就是一個月,當最後一塊老繭從掌心脫落後,耿天笑了。
擺在院子裏老柿子樹下的木質紡織機時隔兩年再次響起,而這一次,代替老師傅的景泰藍站在了耿天身後。
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一鞭又一鞭的木棍總會在耿天那雙手臂脫離了既定軌道後重重的落下,短短三天,重新找回了嫻熟的耿天沉默了許久後,拿起了景泰藍精心製作的羊毛布。
細軟的已經超出棉紗的羊毛布是景泰藍用羊絨自己織成的,長十一米寬七米,而這布也是專門為耿天製作的,而這塊布,景泰藍作了三年,放了兩年。
超大的麵積是耿天從沒有接觸過的,閉上雙眼靠在老柿子樹上,臉上微風拂過,命題為明天的巨幅卷軸將是耿天即將展開的。
可明天,什麼是明天?曾經的明天是吃飽穿暖,如今的明天又是什麼?明天意欲著美好,可美好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