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還沒說話,賀檀就掀開簾子進了屋,瞧見了楊欽,他立即道:“這麼早就從家中出來了?”
楊欽笑起來:“更早呢,先去給嫂嫂抓了藥,又去集市上走了一圈,方才在衙署門口還被謝家人帶去問話。”
“就是那個謝七爺。”
楊欽自然而然就將謝家人拖了出來。
賀檀皺起眉頭:“謝家人問了些什麼?”
楊欽將謝七爺馬車裏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講給了賀檀和王鶴春。
楊欽道:“回家之後,嫂嫂就與二伯說了,定要狀告謝家人,謝家想要以此收買,嫂嫂哪裏會答應?嫂嫂差點被人所害,連自己的身世都忘記了,卻依舊認下這婚事,要護著娘和我,這般品行,常人難及。”
“嫂嫂要的從不是銀錢,而是將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大白天下。謝家這樣的人家,豈能明白?”
王鶴春看著楊欽義憤填膺的模樣,那女子知不知曉,楊欽這般護著她的名聲?也不知這名聲,能被護到什麼時候。
王鶴春站起身:“走吧,我帶你去見那位先生。”
賀檀有些意外地看向王鶴春,他還以為王鶴春會吩咐身邊人將楊欽送去,沒想到卻要親自前往。
王鶴春翻身上馬,然後向楊欽伸出手。
楊欽心智早開,但個頭卻不高,正琢磨要蹬在何處借力,就感覺到身上一輕,眨眼功夫就落在了馬鞍上。
楊欽不禁驚奇,王主薄看著就是個讀書人,可剛剛那一下卻讓他恍惚覺得,王主薄也有那些軍將的本事。
“坐好了。”王鶴春囑咐一聲,便催馬前行。
“平日裏都讀過什麼書?”
楊欽坐直了身子:“讀過《敘古千文》還有《神童詩》。”
聽到《神童詩》,在一旁騎馬跟著的隨從不禁看了王鶴春一眼。
王鶴春道:“一會兒見了那先生,莫提《神童詩》。”
楊欽不禁道:“為何?”
“詩賦本就無用,”王鶴春道,“不如多學學《論語》、《孟子》。”
楊欽眨了眨眼睛,這位王主薄,是不是因為不喜歡詩賦才沒能考上功名?
幾個人到了北城,拐進小巷子,眼前就是幾間不起眼的房屋。楊欽剛被放下馬,就瞧見有人打開了門,緊接著三個十來歲的孩子走出來,三人都背著個小書箱,裏麵應該放著紙筆。
楊欽一直盼著能正式拜師習字,見到這些,也顧不得別的,視線一直在那幾個孩童身上打轉。
“進去吧!”王鶴春向前走去,楊欽忙快步跟上。
“王……先生……”一個老仆早就在門口等候,見到王鶴春立即躬身。
老仆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中年文士匆匆忙忙地迎了出來。
文士身後跟著的弟子們,像是從未見過先生這般,臉上紛紛露出詫異的神情。
楊欽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那文士到了王主薄似是要彎腰拜下去,不知想到了什麼,才變成了平輩的中揖。
就算是中揖,也是那文士先行禮,由此可加對王主薄的尊崇。
楊欽眨了眨眼睛,這會兒再看王主薄的背影,隻覺得比方才更高大了幾分。
“沒有別的事,”王鶴春道,“就是給童兄送來一位弟子,若童兄覺得是可造之材便留下。”
童先生這才將目光落在楊欽身上,他反反複複將楊欽打量一番,王鶴春從來不做這樣的事,現在突然送來一個孩童。
看著孩童的年紀,再想想王鶴春隱跡潛蹤,在京中告病,卻突然出現大名府,定然是做一樁隱秘之事。
再想想王鶴春和這孩童的年紀……
難不成這孩童與王鶴春有什麼別的牽連?
該不會背著京中的老大人,為王家開枝散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