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動彈。
“別過去。”火如花薄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他在那邊,我要過去,讓我去找他。”我嘶啞著說出這句話,喉嚨疼的一陣收緊,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痛的渾身都在顫唞。
“已經死透了,沒必要屍檢了。”
這一句宣判便讓我再也沒了僥幸的心理,一旦身體裏的本能被克製住了,那股能夠支持我的力量如傾瀉的洪水那般消失了個幹淨。雙腿一軟,如果不是被她扶著,我根本就無法站穩。
眼眶一片溼潤,無法哭出聲,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滾落,偶爾滴落皮膚上,燙的驚人。腦子裏的神經被撕扯著似地痛著,無數的情緒找不到一個宣泄口,我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永不再見的決心,他就這樣給我定了最終結局,讓我連報複都來不及實施。我愣怔地看著眼前的人,悲涼地問道:“你為什麼不救他?”
火如花怪異地看了我一眼,勾起唇角,玩味地反問一句:“你不是想讓他死嗎?怎麼如了願,反而一副絕望的模樣?”
“我其實,沒有想過要他死,沒有……是啊,好奇怪是不是?恨他,也說了想讓他去死之類的話,可事實一旦發生了,最不能接受的那個人卻是我!是我!他害死了那麼多人,他罪大惡極,他殺死了哈維,我為什麼還要心心念念地記掛著他的一切!為什麼還不等我的恨被生活磨平就在我眼前死掉!他說過不會躲我,要等我報仇的,那現在這樣又算什麼……我多可笑,為什麼還要這麼難過傷心啊,我寧願死掉的是沒有用的自己啊!”
“他不值得被你這樣對待,這是一個好的開始,麗芙。”
再一次被火如花像哄孩子一樣摟入懷中,倒在她的懷裏我已沒有力氣再去哭喊,隻是揪住了她身前的衣服壓製住心底的痛,不想讓自己太過難看。被重重情緒所壓迫的心髒已經負荷不能,終究是沒有撐過去,在昏厥之際閉上眼,我好似看到了被夕陽染紅的天際,在那個將近黃昏的午後,少年手裏拿著手帕對我笑著。
[不用怕,先拿著擦擦血跡吧。]
那便是,我第一次遇見他的場景,這一生恐怕也無法忘記了吧。
……
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不能很好地恢複過來,最初的幾天是由火如花陪著,她有事離開以後便是奇犽和小傑三番幾次地來旅店看望我。少年好像還在自責著自己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真的不想讓他們擔心,可我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不能讓他們安心。後來我重新買了票回拉斐爾,奇犽送我到車站,還鄭重地對我道歉。
可是,他又有什麼錯呢。
我問奇犽,俠客的屍體會怎麼處理,奇犽當時的表情比較奇怪,但還是毫不留情地說屍體會被特殊處理,別想著再找回來。
友客鑫的事情經過國際新聞報道後就連維娜他們也都知道了,即將分娩的孕婦連醫院都沒住就急衝衝地殺到了我家,強硬地陪了我一個星期,直到她臨產期前幾天才被家裏人拖去醫院。
該死的人死了,我收獲了那麼多的安慰和關懷,可我並沒有半點的開心,空了的心怎麼也填補不上。剛回家的那幾天,這個房子裏的每一處都充滿了他的印記,浴室的浴巾、牙刷、杯子,情侶睡衣,他愛玩的遊戲,喜歡吃的零食,給我買的物品,以及相冊……
起初我瘋狂地清理那些他遺留下的東西,比起多年前收拾哈維遺物的心情不一樣,這是一種更為瘋狂的情緒,想要摧毀的極端。將那些有關於俠客的東西全部封存,然後拿到郊外一把火燒掉。隻是在燒了將近一半時,我又像個瘋子一樣拚命地去撲滅這場火,被焚毀的相冊還剩下殘破不全的幾張,看著那些記錄往日點滴的證明,我心疼的無以複加。
最後還是選擇埋掉了殘存下來的東西,這樣也算是一個墓了,也許等我哪天想通了,我還會再來看看。他那麼突兀地出現在我的生命裏,將我的生活攪得翻天覆地,然後又自顧自地死掉,真是,最可恨的人了。
我又開始經常去哈維的墓前,但每次都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一站便是許久,就像是在對他的無聲懺悔。
夜半做了有關俠客的夢被驚醒,我總不能再睡著,睜眼便是坐到天亮,像個傻子一樣。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可我無法控製自己,無法克製自己這糟糕至極的行為。店鋪也好,生活也好,什麼都好,好像都已經與我沒有關係了。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維娜的孩子出生。
當我看到產房裏虛弱地靠在阿穆木懷裏的維娜時,我那顆麻木的心終於有了心疼的感覺,可她卻並不覺得自己痛苦,臉上反而帶著滿足與幸福的笑容。被裹著的嬰兒柔軟脆弱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被外婆抱在懷裏的小公主哭聲響亮,紅彤彤皺巴巴的小手揮來揮去,就像羽毛一樣在心坎上劃過,帶起一陣陣微妙的情緒。
維娜讓我抱抱這個小公主,這一刻我才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是有多糟糕。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姿勢僵硬地抱住了這小小的嬰孩,當孩子落在懷中的那一刻,我的心境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柔軟的觸♪感就像落入了雲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