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聽了。
她到浴室,開大熱水,衝淋許久,身上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外殼被衝走了。她在水柱裏低頭,額頭抵在冰涼的瓷磚上,又把兩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知道孩子已經沒有了,但求那小小靈魂還未走遠,也能感受到她的歉疚。
有些珍寶原本就是她的生命裏不配擁有的,無論奇跡怎樣發生,終究留不住。
聞喜走出浴室,拉開被子倒頭就睡,連頭發都沒有吹幹。
她這一覺睡得實在黑沉,一點夢都沒有做。
方遠開門的時候,隻見一室黑暗。
他一步跨進去,酒店經理在門外小心翼翼地探著頭,說有什麼問題嗎?他已經讓人去取這女客的身份證複印件了,他們都是按規定給她開的房。
方遠一雙眼已經適應黑暗,客房很小,一目了然,他當然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他這樣進門,她也沒有一點動靜。
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短短幾步路像是踩在流沙裏,每一步身體都有往下陷落的感覺。
經理已經嚇得開始流汗了,這突然出現的警員全副武裝,頭上全是汗,身上還有火藥味,出示完證件就要他們帶他上樓開門。
他在電梯裏都不敢靠近他。
電梯上升的十幾秒裏,經理已經在腦海中描繪諸多可怕畫麵,比如開門就是血流滿地,又或者浴缸裏浮著一具女屍。
他真後悔自己最近都在追看美國刑偵劇,腦子裏塞滿了血腥場麵。
方遠走到床邊上,低下頭,他那雙剛才還握著槍的手輕微地發著抖。
他把手放到聞喜臉上,她溫熱而均勻的呼吸噴在他被冷汗浸濕的皮膚上。
他從心底裏透出一口氣來,整個人都是一震。
她終於睜開眼睛,模糊裏看到他,也沒有吃驚或者害怕,隻發出猶帶濃濃睡意的聲音。
“方遠,你來了?”
經理還站在門口,憋著氣問:“怎,怎麼樣?”
方遠回頭走到門口,對他說:“沒事,她隻是睡熟了,你可以走了。”
經理進了電梯才回過神來,原來那男人不是來辦案的,他隻是來找那女客。
但他可是全副武裝跑來的啊!經理擦了擦額頭,他到現在還能聞到那人身上的火藥味呢。
看上去就像是從犯罪現場直接過來的,這麼緊張她,一分鍾都不能等了,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經理腦子裏的美國罪案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活潑跳躍的八卦之魂。
要不要回去問問那女客確認一下呢?
還是算了。
電梯門開了,經理走出來,又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看不見的冷汗。再去麵對一次那個男人?他不敢啊!
方遠關上門,走回聞喜身邊,開了一盞床頭燈。
聞喜猶在半夢半醒之間,在昏黃燈光下看著方遠卸去身上武裝,在床邊坐下。
身邊的床墊被男人的重量壓得往下陷落,他伸出一隻胳膊,把她半個身子攬過去,按她的頭在自己胸口上,半張臉埋進她還有一點微濕的頭發裏,半晌沒有做聲。
聞喜鼻子裏全是方遠身上的氣味,耳朵被壓得半折起來,但還是聽得清他胸膛裏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的,很快。
她全身都放鬆了下來,就如同胎兒回到母體。
她想念這個心跳聲,魂牽夢係,它一直都跳動在她靈魂裏。
而後她聽到方遠沙啞的聲音,他在她頭頂說話。
“小喜,你嚇壞我。”
聞喜手機無法接通,方遠打電話給聞樂才知道她不知所蹤,幸好現在網絡發達,聞喜入住酒店用的又是自己的身份證,他用十五分鍾就找到確切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