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中噎得發疼,他咬牙一叩首,說了實話:“臣……臣知道一些。譬如簪釵首飾上的事,臣從前知道尚工局在成色數量上皆有不小的餘地可中飽私囊。後宮低位嬪妃被克扣份例是常有的事,至於家境好、有閑錢的那些,則可自己出錢多置辦喜歡的東西。置辦來的有些是明麵上的,幹幹淨淨,但更多的則是從旁人那兒克扣下來的,也有……也有從一開始就未記檔的。”
謝昭神色如舊。
克扣份例之類的事他多少是知道一點的,鬧得最厲害的時候,他讓惠妃管過。∴思∴兔∴在∴線∴閱∴讀∴
眼下他想聽的不是這個,而是宮人借手中職權在記檔記賬上動心思、中飽私囊的事,陳冀江似乎說得太簡單。
“隻是‘聽說過’?”皇帝冷眼睃著他,“跟你沒關係?”
“這個……”陳冀江知道陛下什麼意思,心頭寫了一個好大的“冤”,無奈不能把這冤字喊出來,喊了也沒用。
他叩首道:“應是有些落到臣手裏的。逢年過節,六尚局多會備個禮送來——可是……誰也不會跟臣說那禮是什麼來路啊,臣也沒想過追問一句是否有違例之處。”
年節的時候,宮中禮尚往來那是正常事。六尚局來送禮,他也要拿東西還禮,有在這會兒問“嘿,你這是不是宮裏黑的東西啊?”的嗎?
再者這環上他也確實想少了。桌子底下拿不該拿的東西這事,他還是在東宮的時候做過,當了大監之後犯不著了,他就把自己從這裏頭抽出來了。
到底是罪名嘛,能不沾就不沾。
日子久了,他多少忽略了這些髒事,隻覺得自己回給六尚局的禮是幹淨的就萬事大吉。
陳冀江說完之後又跪了好一會兒,沒聽見再問話,也沒聽到任何別的話。
需要,有一聲翻奏章的聲音。他神色一緊,知道這是方才答的話沒讓陛下滿意。
他屏息一叩首,壯著膽子:“這個……陛下若是疑臣有意從中撈了什麼……”
又一聲翻奏章的聲音。
陳冀江:“這臣就當真沒有了。這樣的事少不了要經常見麵詳談,六尚局畢竟在後宮,臣若來來回回這麼走動……陛下您早知道了。”
禦前最走不開的就是他。就連不當值的時候他都不敢走遠,怕臨時有個意外需要他拿主意。所以平常若沒有差事需要他走後宮,他一點都不想走那麼遠,歇下來的時候在殿後的小間裏喝喝茶多好?
謝昭一邊聽一邊睇著陳冀江的神色掂量裏麵的真假,須臾,他稍緩了口氣:“起來吧。”
陳冀江頓時覺得逃過一劫!
待他站起身,皇帝又說:“這事你不必管了,宮正司也不用插手,朕讓禦令衛來辦。”
“……諾。”陳冀江心弦緊繃。
讓禦令衛來辦而把執掌宮中戒令刑責的宮正司隔開,可見這事不僅比他料想的大,也超過了陛下自己的預想。
陛下這是完全不想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連讓宮正司網開一麵的機會都索性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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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裏那一出,弄得雪梨也有點心悸。
回九格院後坐了小半刻,她覺得還是得去見見陳冀江,怎麼著也得表表歉意。
——要不是她突然查起了宮裏的賬,人家當大監的才不會受這驚呢。
雪梨讓福貴先去打了個招呼,過了晚上輪值的時辰,她就獨自一人往陳冀江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