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染了病的六個宮人已經死了五個了。

阿沅還那麼小。

“來人。”他心裏混亂至極,半點都不敢多想阿沅的笑臉和這三年裏關於阿沅的任何一件事,“把阿杳挪去阿淙阿泠那邊住著,不許她過來看阿沅。如果雪梨要過來……先問禦醫的意思。”

“諾。”宮人應話後忙不迭地去照辦,謝昭倚在牆邊又緩了會兒,才道:“讓禦醫診過後,立刻來紫宸殿回話。告訴他們,不管皇長子得的是不是疫病,若治不好,他們就不避再留在太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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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雪梨醒後在榻上懵了半個時辰。

起先,是宮人說皇長子可能得了疫病,過了片刻後禦醫進來回了話,告訴她皇長子確實染了疫病。

一瞬間如遭雷擊,雪梨覺得連呼吸都停住了、腦海裏一片空白,而後就什麼都反應不過來了。

再慢慢抽回神思時,她一時甚至忘了方才是為什麼事而震驚。直至耳邊嗡鳴散去、眼前不再暈眩,她抿了抿嘴感覺到嘴唇的幹燥,才終於迫著自己將一切平複下來。

“我去看看他。”她顫顫巍巍地下了榻,披了件鬥篷就往外走。

北院的門口沒有人擋她,而到了阿沅的房門前,四個宦官一起迎了上來:“娘子。”

是和阿杳身邊的宮女一同撥過來的那四個宦官,平日在院子裏做些雜事的。

雪梨目光微凜:“滾!”

“阮娘子……”這四個宦官本就底氣不足,被她一凶就齊刷刷地跪下了,“娘子恕罪!是、是皇長子殿下特地叫了臣等過來擋娘子……”

……阿沅?!

雪梨一瞬詫異,看看他們身後緊閉的房門:“什麼意思?”

幾個宦官正磕頭未及說話,裏麵傳出來一聲奶聲奶氣的:“娘……”

雪梨:“阿沅?娘在這兒。”

裏麵又說:“娘您不要進來,我在喝藥!”

雪梨:“……?”她一時沒懂喝藥和不讓她進之間的關係,就又道,“娘來喂你喝藥,你讓娘進去。”

“不要不要!”阿沅捧著藥碗看著裏麵的褐色苦湯心裏可不高興了,違心地拒絕了一句之後,掙紮了良久才把下一句說出來,“我自己會好好喝藥的!娘您不要進來,父皇說娘也會病,還會傳給姐姐和弟弟妹妹!很難受的!”

雪梨立時愣住。

阿沅稚嫩的聲音還在響著:“有奶娘還有醫女在呢,沒事的!娘您別進來嘛,也別讓姐姐來,我要養病!”

他一邊裝勇敢說著,一邊憂心忡忡看藥碗。說完這句之後可算鼓起勇氣決定咬牙把藥灌下去了,剛喝了一口,卻差點被苦哭了。

“娘我要吃果脯!”雪梨聽到的聲音突然帶了哭腔,“還有點心!酸奶!娘……”

裏麵委委屈屈的話終於變成了“哇”地一聲大哭。阿沅他撐不住了,不許娘進來他隻是覺得很難過,可是這藥……這藥是要苦死他啊!

雪梨聽著裏麵一句句的話,心裏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她幾乎想硬推開攔在眼前的四個宦官強闖進去,但手剛抬起,又生生忍住了。

阿沅是對的。她如果進去看,可能也會得病,而後阿杳、阿淙、阿泠就都可能會染上。

阿沅才三歲,都知道“顧大局”了,她反倒要由著性子胡來?

雪梨強沉了口氣:“阿沅你乖乖的,娘去做吃的給你,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來。”

阿沅這回喊得特別實在:“快去!您快去!這藥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