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父兄的身材都屬於瘦長型的高挑個兒。

兩個哥哥很年輕,生得肩寬腰窄的;

她爸王擎天應該五十左右,身材依舊挺拔高瘦,一點兒肚腩也沒有。

所以剛才他們吃下去的飯菜去哪兒了?!

吃完飯,談露讓王雪照早點兒休息。

王雪照點點頭。

王明曦和風秀雅結婚後,單位分了二居室的婚房給他倆,他倆是不住在家裏的。

陳與舟現在和王明曜住一個屋;

但看起來,男人們好像完全沒有想睡覺的意思……

應該是王擎天逮著陳與舟,想問王雪照相關的事兒。

談露不想錯過,也要旁聽。

王雪照便一個人上了樓。

她本來和陶明暖住一個屋,但陶明暖今天通宵加班兒麼,她一個人住也挺舒服的。

這段時間以來,王雪照一直疲於奔命。

不是忙著出差搞工作,就是深陷在大喜大悲的命運與際遇中,早已經疲憊不堪。

此刻躺在鬆軟的床上,王雪照全身心放鬆,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談露果然帶著王雪照去了軍委第一醫院,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給王雪照從頭到腳做了個全麵的體檢。

因為體檢的項目太多,院方告訴談露,王雪照的體檢報告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出來。

於是談露便又帶著王雪照回了家。

家裏空蕩蕩的。

蔡阿姨告訴談露,“談首長,王首長讓我捎話給您,讓您帶著昭昭上紀委辦公室去!王首長和明曦、明曜,還有小陳他們已經在那兒了。”

談露又帶著王雪照往紀委辦公室趕。

剛到辦公室門口——

王雪照就聽到了王細花崩潰的哭聲,“不!不行!你要是想離婚……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談表妹小小聲解釋道:“昭昭姐你放心吧,她姐妹幾個都是這樣吃東西的……”

“主要是,楊天寶就見不得她們姐妹在吃東西,但凡嘴巴隻要動一下,就必須張大嘴給他看。”

“要是嘴裏有吃的,必須挖出來給楊天寶吃。”

“要是不肯張嘴讓楊天寶檢查,那必定又要捱一頓毒打!”

“所以她們姐妹已經養成了吃東西一口悶,然後嘴巴完全不動……”

聞言,王雪照隻覺得匪夷所思。

這世上有很愛孩子的媽媽,比如說她的白富美媽媽,比如說談露媽媽;

也有三觀不正、為了孩子不惜以身試法的媽媽,比如說許靈芸;

還有偏心到了極點的媽媽,比如說王九姑。

還真是物種多樣性啊!

大約過了兩三分鍾,暢暢已經吃完了嘴裏的酥糖,再次向王雪照和談表妹道謝,“謝謝昭昭姐、謝謝談表姐,我得走了。得看著弟弟不闖禍,不然我媽會怪我的。”

談表妹不高興地說道:“你就不該管他!”

王雪照對暢暢說道:“你去吧!不過,把你其他的妹妹都叫過來。你們姐妹幾個輪流過來烤火,外頭冷著呢!”

暢暢應了一聲,出去了。王雪照跟在媽媽身後走進了辦公室。

果然,該在的人都在。

傅明時站在王擎天身後看著王雪照笑,還小幅度向她揮手示意。

王雪照也感激地朝他點點頭。

——也不知道傅明時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何文靖帶回來。

一旁,王釗和許靈芸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夫妻倆都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樣子。

他們對正在吵鬧不休的王細花,根本就是不聞不問。

是的,王細花正在發瘋。是的。

從孫秀英嘴裏逼問出王細花的“去處”,才是王雪照的真正用意。

這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徐敏看著鏡頭,笑得很甜蜜;

王梓壽略回頭看著徐敏,嘴角含笑、眼神溫柔。

這樣的照片……

王梓壽和徐敏是情侶吧?

王雪照又忍不住想起了王梓壽和孫秀英的結婚照。

那張照片裏的王梓壽,表情十嚴肅,仿佛麵對的是什麼階級仇人似的。

這……

花兒解釋道:“我堂叔和表姑本來在處對象……可我堂奶奶(王梓壽之母)並不同意他倆的事兒。”

“堂奶奶嫌棄表姑比堂叔大四歲,還嫌棄表姑是個殘疾人。”

“後來堂奶奶做主,給堂叔說了親,就是孫秀英了。”

“據說堂叔不同意,堂奶奶就跑在表姑麵前求她成全……”

“堂叔哭著和孫秀英拜了堂,但是拒不圓房,當天晚上就走了。後來捎了信來,說參軍去了。後來又聽說抗美援朝去了,至今沒有音訊。”

“部隊倒是好幾次派人過來跟孫秀英商量,說堂叔失蹤了那麼久,可以當成烈士了,想給她辦個烈屬身份,也好救濟她。”

“她不肯,說既然堂叔死不見屍,那她就當他還沒死,他一定會回來找她的。”花兒說道。

王雪照想起了孫秀英的糧缸,又問花兒,“孫秀英平時的經濟來源是什麼?”

花兒聽不懂,“什麼?”

王雪照換了個比較淺白的問法,“她家的大米哪兒來的?”

花兒茫然搖頭。

王雪照又問,“花兒,你家裏兄弟姐妹很多嗎?為什麼你父母要把你過繼給孫秀英?”

花兒低下了頭,“因為她名聲好,大家說她守著個貞節牌坊……”

“我娘求她收養我,說讓我好好跟著她、侍候她。過幾年到了我說親的年紀,會因為我的養母守貞,我也能博個好名聲,嫁個好人家。”說著,花兒的表情又變得有些麻木了。

王雪照還想再問幾句……

但外頭響起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至此,王雪照好像明白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也沒弄明白。

那麼事情是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這時,一旁的周餘平看了看腕表,小小聲提醒王雪照,“時間差不多了。”

王雪照會意。

再不走,一會村民下工回來發現了她……萬一村民問越多,她答得越多,越容易露餡兒。

於是王雪照站起身,對花兒娘說道:“嬸子,感謝你的配合,我們這就回去寫稿子去,要是將來我們寫徐敏同誌的文章能過稿,我再回來給你報喜……咱們走了啊,再見!”

花兒娘這會兒也著急去做飯,應了一聲“好嘞你們慢走”,然後就進屋了。

花兒倒是跟著王雪照身後……

一行三人走到村頭,花兒終於開了口,“姐姐,你到底是衝著徐敏來的?還是衝著孫秀英來的?”

王雪照看著花兒。

這小姑娘看起來有些木訥。

但定力極佳,也很聰明。

之前王雪照對孫秀英說,她是王細花的表姐趙晴,來附近出差,順道幫王細花捎東西;

然後又對花兒娘說,她是共青團生產日報的記者……

花兒全程聽得清清楚楚,可她不但麵不改色,甚至還一聲不吭。

直到現在她避開了她的親生母親,才開口詢問王雪照。

想了想,王雪照決定開誠布公地和她談談,“其實我是衝著王細花來的,所以你能多告訴我一些細節嗎?”

花兒深呼吸,顫著嗓子問道:“姐姐,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但是,咱們做個交易好不好?”

王雪照盯著花兒,三五秒鍾以後,才問道:“什麼交易?”

“帶我離開這兒。”花兒含淚說道。

王雪照想也不想的同意了,“好。”

花兒張大了嘴。

因為在孫秀英眼裏,王雪照是王細花的表姐;所以這個表姐嘛,是有把柄被握在孫秀英手裏的。

這個把柄就是——王細花樁並不體麵的婚姻。

王雪照開始了表演。

當她喝問完孫秀英“你把你前頭的那個養女賣到哪兒了”……

大約三五秒鍾以後,王雪照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懊悔,並且驚慌失措地看向孫秀英,眼裏還明明白白的流露出“天哪我怎麼可以問出這樣的話”的眼神。

孫秀英一直死死地盯著王雪照。

說實話,自從王細花被她賣出去……不,被她嫁出去以後,她手裏就有了錢,糧食夠吃了,花兒娘還把女兒送過來給她使喚……

這兩年來,孫秀英的日子過得很舒服,不用幹一丁點兒活計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她已經很久沒出過門了。

村長讓她和花兒爹娘一塊兒出來找人,她都不樂意。

主要是花兒娘特別堅持。

孫秀英想著,趁這機會來縣城逛一逛也好,這才同意來的。

在來的路上,她沒料到“王細花的表姐”,就是去采訪花兒娘的那個“女記者”。

虧她還一直以為,是那個女記者拐走了花兒呢!

所以,當她在醫院裏看到了“王細花的表姐”,又聽了村長的問題話,才知道表姐就是女記者。

當時孫秀英就覺得不太對路。

不過,孫秀英一時間也不明白王雪照到底是什麼來頭。

直到這會兒,她親眼看到王雪照麵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一下子就知道王雪照的短處是什麼了。

孫秀英想也不想的對王雪照說道:“你想知道細花的事兒?”

王雪照拚命搖頭,“不不不!我不想知道!”

王雪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對了你們出來也很久了……該回去了吧?快回去!別在這兒耽擱時間了……再不走,一會兒可沒有長途班車了哈!”

王雪照的誇張表現,引起了婦聯工作人員張阿姨的警覺。

張阿姨打量王雪照片刻,皺眉,“同誌,你是誰啊?”

王雪照支支吾吾,“我、我……”

她看了孫秀英一眼,眼神裏流露出“你別亂說話,不許壞了細花名聲”的警告,然後賠著笑臉對張阿姨說道:“同誌,是這麼一回事……是我報的警,也是我讓同事去請您過來為這孩子主持公道的。”

“可我也沒想到,這孩子身上的傷……原來是她親媽和養母……哈哈哈哈不小心管教了一下她,同誌你看,孩子現在能吃能睡的,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

“要不……不如咱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張阿姨皺眉問王雪照,“原來是你報的警啊?說說,你為啥報警?”

王雪照賠著小心,“我上她們村子采訪去,遇到這小姑娘……當時她的一雙腳藥,全是血!我害怕她有事兒,就帶她下山來治療……沒想到這孩子滿身上都是傷。”

“我、我當時以為她是那村裏誰家養的童養媳,才帶她下山來治病的。”

“既然她不是童養媳,而且她身上的傷還是她養母打的……那我們就不告了,不告了!謝謝你啊同誌,你請回去吧!我們也不打擾你工作了。”

說著,王雪照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孫秀英的表情。

見孫秀英露出得意的微笑。

王雪照略微放下了心。

在孫秀英看來,現在她可是有持無恐了啊。

——王細花的表姐趙晴可真是個蠢貨!

哼,誰讓她為花兒瞎出頭!

現在她就要看看,趙晴要怎麼收場!

這下子,孫秀英老神在在的,再也不怕啦。

孫秀英先是眼睜睜看著趙晴喊了人去報警的,現在又眼睜睜看著趙晴求爺爺、告奶奶地想求那倆公安和倆婦聯的人走。

不過,請神容易送神難。

她指責何文靖,“你對我還不滿意了?”

“你什麼資格不滿意?你還是我爸養大的呢!不是我爸,你早餓死了!”

“我們剛結婚幾年,還沒圓房你就要和我離婚?何文靖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爸媽對你的恩情的嗎?”

“我告訴你何文靖!我們不可能離婚!我絕不同意!我丟不起這個人!我爸媽也不會同意!他們也丟不起這個人!”

“何文情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想撇開我,再回頭去找王雪照!”

沒一會兒,三個麵黃肌瘦,眼神怯生生的小姑娘走進了屋子。

談表妹伸手喊了她們過來,又從口袋裏抓出一把糖,分給她們,吩咐她們別留著,現在馬上就吃。

三個小姑娘點點頭,謝過談表妹,接過了糖塊,三人分了,匆匆塞進嘴裏。

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肥胖的楊天寶氣勢洶洶衝進了屋子。

暢暢默默地跟在楊天寶身後。

他環顧屋子一圈兒,扭頭問暢暢,“座位在哪兒呢?媽說這裏有地方坐,還能烤火的。”

王雪照也忍不住從媽媽背後探出個頭,好好打量了王九姑一番。

——這王九姑也實在是太奇葩了吧?

這時,王九姑開了口,“怎麼?四嫂……你看不上金財?覺得金財不配當你女婿?還是說,是王雪照看不上金財?”

“哼,你們可別太高看了自己!”

“不管怎麼說,你們也不能看不起勞動人民!”

“再說了,你以為王雪照的條件很好嗎?真是笑話!她就是個種地的,我們金財也是種地的——他可是堂堂正正、如假包換的貧下中農!”

“讓王雪照嫁給我們金財,還是你們占了便宜吧?”

談露被氣得七竅生煙!

“咱們一定要搶在雨季來臨前把引水渠挖出來!”

陳與舟站在一旁,聽得熱血沸騰!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健康聰明的昭昭,單薄瘦弱的卻年輕鮮活的昭昭……心懷大誌向!

在這一刻,他的眼圈不睜氣地紅了。

王雪照又笑對宋成粵和姚若男說道:“當然了,想把這兒打造成真正的綠洲,不可能就靠著咱們挖上兩三個月河道……這事兒就能大功告成的。”

“隻能說,咱們挖的河道或者能令堰塞湖存在三四個月,最多六個月左右,它就會消失。”

“如果我們不打理好,到了明年這時候,這塊土地依舊如此幹旱荒涼。”

“所以我們目前的任務就是挖河道……”

“雨季來臨的三個月時間裏,我們的任務就是種植綠化樹。”

秦宇新頭一個不答應,“憑什麼啊?你們組才多少人,憑什麼分走一半的麵粉?”

隻能說,周士允這家夥是真吃軟不吃硬。

先前王雪照笑眯眯地主動示弱,他會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秦宇新敢開口質疑他?

周士允的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你說憑什麼?就憑我們這一組全都是壯勞力!”

“我們幹的活多,我們的飯量也大!”

“餓著肚子幹活……這技能我們不會,不如你秦宇新來教教我?”

秦宇新也站了起來,“你們那一組的人不能餓著肚子幹活,我們這組就能了?”

於是王雪照製定了非常嚴苛的溫棚守護規則。

知青們當然十分理解。

在這個時代,農業科研還沒有走上坦途。

大家並不知道溫棚到底有什麼作用。

隻是出於對王雪照的信任,大家才十分配合的。

閑暇之餘,知青們常常討論它——這玩意兒到底能起個什麼作用呢?為什麼王雪照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建成它?

第 55 章 第 55 章

王雪照很愛惜這得來不易的溫棚。

溫棚的地麵,嵌入地下一米五深左右,濕土混著營養土填埋了一米深。

濕土被分成一塊一塊的小格子,每一個小格子裏將來都會種上蔬菜,供科研用、也會當成農場的自留地。

每一小格子的濕地中間,用磚石鋪出一條窄窄的小路。

這是為了方便知青們走路時不會踩得一腳泥。

聽說是這些女的請王雪照代寫信?

大家才又四下散開。

王雪照跟著女人們走出供銷社,聽了女人們的寫信需求。

然後她讓陳與舟去供銷裏將知青們喊了出來。

很快,知青們就幫著這些嫂子嬸子們寫好了回信。

女人們高興壞了。

這兒的人們大多不識字。

如果想請人幫忙讀信、回信,隻能等到周末的時候,那些在學校寄宿的學生們回來了,才能請他們幫著寫回信。

但這其中又有個特別難以啟齒的問題:

請熟人代寫信呢,很尷尬。

等於要把自家最隱私的事情讓別人知道。

現在?

王雪照她們是陌生人!

寫字好看不說,寫得還快,而且特別耐心。

寫信之前先聽人說一遍意思,幫著歸納一下,總結總結,寫出來的信件那叫一個簡潔幹練!

這些嬸子嫂子們高興極了,寄完信開開心心地回去,還逢人就說郵電局門口有一群知青在幫人寫信。

霎時間,一波又一波的需要請人代寫信的人們聞訊趕來!

知青們被這場麵給驚著了。

王雪照立刻開始了現場調度。

字寫得漂亮的、和善於歸納總結的,每兩人組成一個隊物。

一個負責聽,知道了要寫什麼內容以後,迅速歸納總結,陪著委托人口述給負責寫的人同學聽;

一個負責下筆如風,唰唰唰直管寫。

字寫得不好看,也不善良歸納總結的同學呢,就去維護現場秩序——委托人在他們的安排下,排成長隊,想要插隊的人們被勸到隊伍後頭……

還有負責收錢的、找數的;

以及寫完信後,當著委托人的麵糊好郵票和信封,再陪同一塊兒將信件投入郵筒的。

王雪照和姚若男則成為機動崗,專門處理突發事件。

一切都被王雪照安排得井井有條。

直到下午四點多,大家才送走了最後一個委托人。

然後,知青們麵麵相覷,大笑了起來。

“咱們來這兒不是逛街買東西的嗎?怎麼變成幫人寫信的了?”

“而且還是從早寫到晚!午飯都沒吃!”

“我們這是勞碌命吧?好不容易不用上工了,昨天趕車趕一天,累死了!還以為今天能鬆快一點兒呢,結果寫信寫得我手都快斷了!”

“說實話,以前我上學那會兒也沒有一天寫過那麼多字的!”

“但是,能幫到人我覺得也挺開心的!”

“最重要的是,咱們掙到錢了!”

另一邊,王雪照和姚若男數完錢以後,一揚手,製止大家繼續討論。

“來來來!大家猜一猜,我們今天一共掙到了多少錢!”

“每人能猜一次!”

“不需要猜得一模一樣,數目最接近的那一個就是贏家!”

“贏了有獎品!”此刻,大西北109知青農場正陷入繁忙的勞動之中。

農場本來就很忙,還有28人離開了。

剩下的眾人更加忙得腳都不沾地!

然而這一天,農場來了個訪客。

王雪照她們都不在,農場裏管事的人是周士允。

他正在幹活,聽說有人來找王雪照,不敢怠慢,趕緊過來了。

見了這人,周士允愣住。

這是個……很別扭的年輕女人。

說她別扭,是因為她的臉看起來很年輕,最多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但她卻留著城市中青年婦女特別喜歡的短式燙發羊毛卷。

以及,在這個全民樸素的年代,這女人竟然畫著妝……

細細彎彎的眉毛,慘白的膚色,身上穿著旗袍裙子,腳下蹬著皮鞋,手裏還拎著一個包。

“阿姨您好,”周士允試探著問道,“請問您找王雪照有什麼事兒嗎?”

女人愣住,“你叫我阿姨?”

周士允,“嬸子?”

女人勃然大怒,“你!”

周士允立刻改了口,“抱歉抱歉,是我說錯了話,大娘您好……”

女人尖叫,“我是王雪照的姐姐!”

周士允愣住了。

109農場裏的所有知青已經處成了一家人。

大家對彼此的家庭、身世了若指掌。

所以周士允很清楚——王雪照根本沒有姐姐!她隻有兩個養哥哥,一個叫王雪烈、一個叫王雪煦,以及一個幹哥哥何文靖。

如果一定要硬塞給王雪照一個姐姐的話……

也就是說,眼前這女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真千金”王細花了。

周士允本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之前敬這女人幾分,是他以為這女的是來找王雪照談公事的。

既然不是,誰特麼有這個耐心理她!

“你找王雪照幹啥?有話直說,說完趕緊走!”周士允不客氣地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你不知道?還有臉在這種時候跑來打擾我們!”

是的,來人正是王細花。

她千裏迢迢從廣東來到大西北……

她還不識字,又沒有介紹信,這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為的就是憋著一口氣,要讓王雪照看到美麗、高貴、精致的自己。

沒想到,她一到農場就被眼前這個愣頭青給認成了中老年婦女?

她王細花今年剛滿十八歲好不好!

哼,這個土鱉,隻會在這種鳥都不拉屎的地方挖土刨地,連現在城裏最流行螺子燙也不懂!

可王細花萬萬沒有想到,當她揭露了自己的身份以後……

王雪照這麼一說,大家頓時來勁兒了,紛紛猜測了起來。

你說一百,

我說五十,

他說三十二,

她說四十七,“我可不能放過這對奸夫淫婦!”

付愛戎和薑幗英:……

付愛戎打量了王細花一番,說道:“大嬸,你是不是搞錯了?你年紀這麼大了,想必你男人也不年輕了吧?四十還是五十?”

“我們王雪照才十八,怎麼可能看得上四五十的老頭兒吧?”

“而且我們這兒也沒有一個叫何文靖的人,大嬸你找錯地方了也找錯人了,快回去吧!”

王細花驚呆了。

氣得王細花轉身就走!

看著王細花的背影,付愛戎小小聲問薑幗英,“她不會真去北京找雪照吧?”

薑幗英道:“她去就讓她去!一是咱們雪照不怕她!二是清華又不是雪照的工作單位,還怕她王細花去鬧嗎?”

付愛戎點點頭,“我還是給雪照寄封掛號信去吧,讓她提防著點!”

薑幗英道:“咱們不是存了一些信件要讓雪照處理的嗎?正好一塊兒寄!”

此刻王雪照和魯娟、宋成粵已經趕到了湘省省城。

王雪照就倒退著走在舢板上,“你看著我,你別看水麵……”

距離也不遠。

不過六七步的距離。

很快,王雪照就牽著魯娟走到了舢板的盡頭,上了船。

不料王雪照剛剛才踏上小船,那戴著草帽的青年艄公便突然抓住王雪照的手腕。

他赤著雙眸,定定地看著王雪照,隱忍著痛苦的愛戀與滿腔的思念,哽咽著喊出了她的名字,“雪照!”

還有人說五百的、十塊的、十五的……

姚若男好事兒,還記下了大家說的數額。

最終,王雪照宣布了贏家,“恭喜薑幗英同誌猜對了!咱們一共掙了二十七塊五角錢!”

薑幗英又歡喜又失望,“我猜對了?獎品是啥?怎麼才掙了二十七塊啊,我們很累很累的!”

王雪照笑罵,“大家寫得這麼辛苦,你還嫌棄這錢少!”

“寫一封信才掙幾分錢!這二十幾塊,也是大家寫了三百封信才賺來的!”

“掙錢多難啊!”另一個說,“是啊我們走吧!”

然後——卻說陳與舟和許雲山騎著自行車匆匆去了隔壁的北大。

許雲山還有些不大明白,嘀咕道:“咋了,你家昭昭不在清華,又去了北大?”

陳與舟沒理他。

直到二人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北大……

藏好自行車,陳與舟才把事情告訴了許雲山。

許雲山瞪大了眼睛,“你還認識姚若男?”

陳與舟皺眉,“你就說吧這活你幹不幹?你要是不幹,就在這兒看著車,我一會兒就出來。”

“幹!誰不幹誰是狗!”許雲山梗著脖子說道。

他見過姚若男,那可是個又漂亮又溫柔的女孩子。

夏天的時候,他弟給他寫了信,說王雪照讓他去了農場以後,照顧他最多的除了俏妞姐之外,就是若男姐了。

許雲山可真羨慕他弟弟啊。

一去109農場,就學會認字了,給他寫了一封一百多字的信件,雖然其中一小半是別字和拚音,但好歹是封家書。

比他強。

他現在也在部隊上掃盲班,可當兵大半年,才隻認得二三百個字,連他弟的家書也看不懂,還是陳與舟幫著他翻譯的!

別的就不說了。

衝著姚若男對他弟的照顧,現在她有事,許雲山不能袖手旁觀。

於是,兩人藏好自行車,輕鬆翻牆進入北大。

陳與舟掏出倆紅袖章,自己戴一個,遞給許雲山一個。

深更半夜的,校園裏一個人也沒有。

但宿舍在哪兒,還是很好找的——別的地兒空蕩蕩的,但宿舍門口一定晾著人洗曬後的衣裳。

陳與舟隨便找了個宿舍,把睡在最門邊的一個人拎了起來,拖到了外頭。

這人睡得迷迷糊糊,還不忘質問,“哎你們是誰啊?怎麼闖我們五隊……”

“啪!”

回答這人的,是陳與舟的一記耳光。

“少特麼廢話!”陳與舟罵道,“說!裴霖在哪?”

這人愣住,“誰?你找誰?”

“啪!”

“哎你怎麼隨便打人?”

“啪啪啪!”

“別!別打我……”

裴霖看到姚若男的目光冷冷地掃過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他心如死灰。

看著姑娘決絕離去的身影,裴霖明白了……從此世間再無救贖。

薑幗英吐吐舌頭,又問,“那我的獎勵在哪呢?”

“獎勵你今晚在飯後為大家表演文娛節目!”王雪照笑眯眯地說道。

氣得薑幗英追著王雪照跑,“不行不行!你快獎勵我一個大雞腿吃!”

王雪照哈哈大笑,又被薑幗英追得滿場子跑。

陳與舟衝上去拽住薑幗英的書包帶子,薑幗英就追不上王雪照了,更加生氣,“王雪蘭你作弊!二比一你不公平!”

姚若男對王雪照說道:“是時候找飯吃去了,不如現在就走?”

這是個很小很小的小縣城。

中心城區的房子也破破爛爛、稀稀拉拉的。

城區主幹道就一條,大約三百米長。

之前他一直說,收麥子之前他肯定會回來。

再過上半個月就是收麥子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兒,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有沒有遇上危險,是不是一切都平安順利。

剛這麼一樣,王雪照立刻雙手合什,還誠心的拜了拜。

她雖是無神論者,但此刻也願為陳與舟祝禱。

願他一切平安順利。

同一時刻,隱藏在暗處的陳與舟似有了心靈感應似的,心頭一暖。

腦海裏浮現出少女在微溫燈光下合什祈禱的影像。

他心生暖意,微微一笑。

第 56 章 第 56 章

陳與舟一眾當上了馬匪。

是的。

在兵團接受了為期兩個月的封閉式訓練以後,一支人數為二十七人的新晉“馬匪”橫空出世,開始“闖蕩江湖”。

陳與舟熟諳馬匪頭子提坦的行事。

畢竟前世他花了兩年時間,追尋有關於提坦的一切。

比較麻煩的是,現在是一九六七年,

站在講台上的王雪照繼續解釋:

“幹枸杞、幹沙棘果和黃豆,這些也是從我們農場拿來的,但並不是我們農場自己種的。”

“幹枸杞和幹沙棘果是我們去年外出出差時,在草原上發現的野生枸杞樹和野生沙棘樹……是的,它們都是野果,請大家泡一會兒再喝,到時候酸酸甜甜的,味道會很好。”

“黃豆是建設兵團配給給我們的口糧,今天隻是很簡單的炒熟了,當成送茶的小果子。”

“但平時我們在109農場裏的時候,會利用這些黃豆來發豆芽、做豆腐,或者是做成黃豆涼粉……”

大佬們忍不住交頭接耳:

“你聽聽,光是一個黃豆就有這麼多種吃法!咱們衛星城的食堂工作人員怎麼就不會弄呢?”

“就是就是!”

“他們都是孩子麼!去年才下鄉的知青,最多二十出頭……那個小王同誌一看就特別年輕,我懷疑她夠不夠十八歲!小孩子貪嘴兒嘛,可以理解!”

“你這麼說,我就不樂意了……隻要我老娘還活著,那我也是小孩子,我想貪嘴兒我也想吃點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誰不是呢?!”

不過,隨著王雪照的娓娓道來,這些科研大佬們開始對這個神秘的小農場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於是當王雪照說“歡迎大家去我們109知青農場做客”時,大佬們破天荒的同時給予熱烈的掌聲。

王雪照受寵若驚。

——這是大佬們都願意去參觀109知青農場的意思?

金教授也有些意外。

雖然他也鼓掌了。

要知道,他領導的團隊,氣氛一直崩得比較緊。

因為上級給的死命令,就是明年必須升星!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幫小年輕給感染了,今天大家好像比較放鬆,氣氛很活躍。

好了。

請大佬們吃完晚飯後,王雪照也已經完成了對109知青農場的詳細介紹。

那麼現在,就要向大佬們介紹她的野心了。

當王雪照第一次見到年輕版的偶像們時,激動得掉了眼淚。

但到了現在,她已經冷靜了下來,十分自如。

她按著演講稿來背誦,並且時不時指向了黑板上事先寫好的板書。

語句簡煉、感情充沛。還有人在樓下喊著陳嘉行的名字。

陳嘉行白了裴霖一眼,“你的問題,咱們一會兒再說。”

裴霖心裏發毛。

他扒著半牆往下看,見陳嘉行下樓以後,喊他的那人說了好幾句裴霖裴霖、大字報大字報什麼的,又指著外頭……

陳嘉行抬頭,與站在樓上往下看的裴霖看了個對眼。

陳嘉行匆匆走了。

裴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心裏七上八下的,決定也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殊不知,他一下樓,就看到了眾人眼裏的鄙夷。

裴霖心裏更慌!

要知道,以前的他,可是大家爭相巴結的對象呢!

裴霖一瘸一拐跟著其他看熱鬧的人們朝著大門口跑去……

然後,他看到了貼在圍牆上的大字報!

怕是有五六十張之多!

裴霖驚呆了。

他像是見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這些大字報!

首先,這些大字報上的毛筆字就特別俊秀,也是瘦金體。不能說跟他的字一模一樣,但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似!

其次,這些大字報上的故事,充分模仿了他的文風,都是用詞簡潔,語氣犀利……而且內容全都是弑父殺長,還顛倒黑白,洋洋得意……

裴霖不傻。

這些大字報上的內容,一看就是針對譚自立的!

因為隻有譚自立是靠著鬥倒了他親爹才起來的……

裴霖也知道,譚自立平時很忌諱這事兒,甚至聽不得一個“爹”或“爸”字。

這下子可好了,北大居然張貼了那麼多的影射譚自立的大字報?!

而且圍觀的人還有這麼多!

聽聽,他們都在說些什麼啊:

“我去!這是啥情況,怎麼這些新出的大字報全都是讚揚殺爹好的?這次又要批鬥誰了?”

“搞了半天你不知道啊?這是針對譚自立的!隻有譚自立是靠著殺爹才當上了革委會主任的……”

“真的假的?譚自立殺爹還殺出這麼多花樣兒來了?”

“誰啊這麼狠,居然把鬥譚自立的大字報給貼這兒來了,難道對方不知道,這兒是譚自立的老巢麼?”

“依我看,應該不是譚自立的對家幹的,你們看……這上麵全是歌頌和讚美,應該是想當成典型來表彰譚自立的。”

“這大字報,一看就是裴霖寫的!裴霖可是譚自立忠實的走狗……可能他們確實覺得,殺爹就是一種美德吧!”

“噓,你不要命了?快別說了,走走走!”

“哎你們等等我,我也不想在這兒呆了……一個二個和瘋子似的!”

但也有更多的人朝著裴霖指指點點:

“瞧,這些大字報全都是裴霖寫的……”

“我說句實在話,裴霖是真的很有文采!居然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你們快來看啊!還說裴霖有文采呢……你們看看這句!他把大海航行靠舵手,寫成了大海航行靠剁首!簡直思想不端正!”

“嗬,人家可是北大落第生!考了好幾次都隻差幾分……”

“哎你們聽說了嗎?昨晚上裴霖在他房裏罵了譚自立好久……還說了好多譚自立幹的缺德事兒,他說啊……”

裴霖氣瘋了,“不是我!不是我!這些不是我寫的!”

他衝上去,像瘋了似的開始撕這些大字報,“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這些不是我寫的!”

不過,還沒等他把這幾十張大字報撕完——

陳嘉行已經氣急敗壞的帶了人過來,把裴霖抓了起來!

他們還把“裴霖寫的大字報”小心翼翼地撕下來,一塊兒帶走了。

裴霖被關進了小黑屋。

他得到了和被批鬥者一樣的待遇。

他被逼問,王雪照站定,回過頭一看,才知道叫住她們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的。

他在手臂上也戴了個紅袖章。王雪照驚訝地看眼前修眉俊眼的陳與舟。

在過去,她看慣了女性打扮的他,從來也沒想過,原來他這麼……

這麼……程曉健在這間除了幹草、啥也沒有的房間裏歇了一夜。

餓得他一夜沒睡。

第二天天還沒亮,值日的知青們先起來做飯。

怎麼說呢?考試不合格的,還被留了下來,抄題、重做???

終於到了就寢時間,程曉健也鬆了口氣。

讓他更加沒想到的是,宋成粵居然安排他睡在——中午他被關的那間辦公室裏?

宋成粵還給了他一堆幹草!

“咱們這兒沒有你的鋪蓋,你不是咱們農場的人,咱們也不可能讓你睡宿舍和別人擠……再說了,也沒人願意和你擠。就怕被你擠過一次鋪,以後別人床鋪就變成了你的。”宋成粵說道。

程曉健麵一紅,確實是的,在617也是這樣。

宋成粵繼續說道:“所以今天你就在這兒睡吧!明天再說。”

程曉健一聽,立刻問道:“明天再說的意思,是……明天我就能住上和你們一樣的房間了?就能吃上你們吃的飯菜了?”

宋成粵冷笑,“明天再說。”

這麼具有男性特征?

或者說,陽剛美?

他留著短短的小平頭,眉長入鬢,一雙桃花眼……

不,在過去,還能說他擁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但現在的他,其實眼神冷冽淩厲。

一時間,早就已經做好見不到陳與舟的王雪照,突然見到了他……明明認出了他,又一時半會兒不敢認……

王雪照陷入怔忡。

陳與舟是被班長指使著,過來跑腿的。

當然了,他也想知道昭昭有沒有給他寫信。

他真的好想好想她。

但也體諒在豐水期裏,昭昭因為太忙而沒空給他寫信……

還是抱有萬一的幸運想法。

結果——

好吧……他已經在翻遍了傳達室裏的信件籃,確認沒有昭昭寫給他的信。

說不失望是假的。

他默默地把自己班的信件全都找了出來,正準備回去時,一道好聽又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同誌你好……”

“我最近也說不好哪天有空,但我保證,一有空就會去看你。”

王雪照卟哧一聲笑了,“你保證這個幹什麼!”

她朝他揮揮手,“我走啦!”

少女笑容明媚。

陳與舟忍不住也笑了,“路上小心!”

王雪照匆匆走了。

在靠近裏頭的位置,放著姚若男的鋪蓋。

“若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雪照問道。

其他的知青們紛紛稱是。

周士允說道:“雪照,你放心去!”

“其實接下來除了秋收,也沒啥其他事兒了。”

“像過冬的準備,咱們去年經曆過,今年就有經驗了。”

“你放心去!秋收有我在呢,不會有事兒的!”

姚若男也說道:“是啊雪照,你放心去!你可是咱們的種籽選手,隻要你會了,等於我們所有人全都會了!”

宋成粵提議,“雪照,不如你先研究一下這十四家高校的研究方向。”

“然後針對這十四家高校的研究,你來出題,考一考大家,這樣就能甄別出專業的優勝者。”

“等基本人選確定以後,咱們再做根據實際情況來微調。”

秦宇新也說道:“雪照,我知道你不放心,擔心你走了以後大家要怎麼辦。”

“其實這個事情也好解決,咱們照顧關教授和華教授的項目也有一年多了,已經有經驗了。”

“你可以像布置科研任務那樣,先做日誌,立規矩,然後大家按照日誌來核驗每天要幹的工作。再設定落實人員、核查人員,這樣就能穩住了。”

“而且你去的時間不算太長,不就是半年麼!”

“等你回來了,咱們農場即將迎來質的飛躍……這不是挺好的嗎?”

眾人皆盡稱是。

於是,王雪照在大家的建議下,花了兩天的時間仔細翻看文夫人帶來的一大堆資料,最終將這十四家農業科研機構的項目主題都翻看了一遍。

她出了三套試卷,每套試卷42道題。

大家花了三個晚上的時間來做。

最終,王雪照親自批改,列出了28人名單。

知青們愣住。

他們努力過,但失敗了。

他們不是會被困住的人,難受過,複盤過,也就早早放下了。

沒想到很久以後突然發現,原來這件本與金教授無關的事,卻被日理萬機的金教授放在心上,並且動用特權來處理。

大家十分感動。

過了三五秒鍾後,所有人才發出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文夫人被大家的開心所感染,忍不住也笑了,繼續說道:“所以你們需要在一個月之內選出28個人,前往這些學校接受培訓。”

文夫人的話,又讓大家陷入沉默。

什麼?

在即將秋收的節骨眼上,需要選出二十八個人,離開這兒去大學接受培訓?

這……

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於是大家齊齊點頭。

送走了文夫人,王雪照先是給大家放了半天假,讓大家自由討論這個問題。

晚飯後,王雪照召開全體職工大會。

她首先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這件事是大家一早就想做的事,現在有了這個機會,當然要珍惜。”

“所以我提議,從我們當中選出二十八個人,即刻出發。”

“我看了文夫人帶來的協報,上麵寫著協助人員需要‘至少接受半年的專業培訓’,也就是說,現在去,明年開春就回來了。”

“這樣也挺好,不耽誤明年的春耕。”

“而且從明年開始,咱們的農業科研基地也就開張了!”

“至於今年的秋收,這個沒有問題……實在不行,我向溫政委打報告,請建設兵團派人過來幫忙秋收……大家覺得呢?”

王雪照的建議,其實就是大家的意見。

不過,大家在二十八人的人選上,產生了矛盾。

王雪照的意思是,她必須留下來,領導大家秋收。

可大家的意思是,王雪照必須走!

不僅僅是王雪照必須走,而且在這一年半的學習中,所有在專業課上表現不錯的同學,都應該去!

薑幗英說道:“雪照,你就應該去!你這麼優秀,光是自己看書、就能教會我們,你啊就應該去正規的大學接受正規的學科教育。”

“要不然啊……比如說,你讓我去吧,我去了以後又能怎麼樣呢?”

“我現在會的這些三腳貓功夫,還是你們像跟我打車輪戰似的,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幫著我學習,我才能學會一點兒。”

“直到了那些大教授麵前啊,他說的我聽不懂,他教我的學不會……這不是在浪費機會嗎?”

現在所有的高校已經全麵停擺,原校方領導層已經退出。

目前,至少是北京的高校全由三方接管:革委會、校方學生會、地方工礦企業單位代表。

這人看起來三十多了,肯定不是學生會的人。

要麼就是革委會的,要麼就是地方工礦企業單位代表。

為什麼要誣陷人民的好同誌譚自立,

為什麼要寫出子虛烏有的大字報來影射譚自立同誌,

為什麼要把這些大字報貼在北大、市政府和街道辦事處,

為什麼要造謠譚自立同誌的事跡……

裴霖哭著解釋,無論如何也不肯認罪。

幾天後,譚自立親自過來,見了這個背刺他的裴霖一麵。

裴霖跪在地上求譚自立,甚至要以死自證清白。

陳嘉行對裴霖還是有些友誼的。

他努力嚐試替裴霖開脫,說這事兒一定有鬼,還把那天晚上,大家確實親眼看到有兩個人過來,打了裴霖一頓。

譚自立沉吟良久,關上門,給丁書璉打了個電話。

很快,丁書璉帶著他的人過來了。

譚自立道:“丁書璉的人都在這兒,你們認認。”

裴霖與陳嘉行,以及和他倆住同一層樓的人都過來認人……

尤其是,大佬們被她一開口“我是種花國的一個普通青年,我有一個普通的心願,那就是每天都能吃飽”給驚豔住……

大佬們又有些黯然。王雪照的本意是,大家一塊兒溜出去,偷偷撕幾張裴霖寫的大字報回來。

但宋成粵和秦宇新不讓兩個女孩去,說太危險了。

宋成粵、王雪照和劉老師相處得比較好。

劉老師是清華的任教老師,本來他和其他的任教老師一起,被集中起來……和坐牢沒啥兩樣了。

是因為宋成粵、王雪照帶著任務而來,他才有機會三不五時地離開集中關押地的。

劉老師也掛念著家人,常常讓王宋二人幫他打掩護,他好溜回家看看妻子孩子……

所以宋成粵和王雪照知道清華校園裏有一幢教學樓,前門通校園裏,後門通校園外。

就這樣,宋成粵和秦宇新兩人偷偷摸摸地拿著手電筒出了門。

他倆一走,王雪照和姚若男就開始牽腸掛肚。

擔心他倆會出事、會遇上意外……

是啊,國家實在是太窮了。

也就是他們這些搞科研的才能吃飽肚子……

外頭的老百姓們,誰不是勒緊了褲腰帶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可美帝拿著經濟封鎖來當尚方寶劍,逼著種花國下跪……

要不是為了讓種花國挺直脊梁骨,他們也不會放棄一切,拋妻棄子、隱姓埋名地躲在這兒幹大事。

可是,搞科研就一定能救國嗎?

就算升星成功……

對普通老百姓來說,也隻是麵子上的榮譽。

大家還是吃不飽啊!

然後,大家又清清楚楚地聽明白了王雪照的“野心”。

——這個瘦小的姑娘想為她的農場爭取到掛牌科研的機會。

科研大佬們齊齊愣住。

雖然他們在這兒已經呆了很久,但不代表他們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

他們很清楚,除去國家級的科研項目、以及軍方的科研項目之外,其他的一切研究已經全麵停擺!

這小姑娘想為她的農場爭取到掛牌科研的機會?

衛星升天指日可待,但這小姑娘的想法卻是……異想天開!

連掛牌審核機構都有可能已經解散了啊!

大家一時間陷入沉默。

王雪照的演講暫時告一段落。

接下來,由她的小夥伴們負責每一個項目分部的演講。

雖然不是同一張臉……

可每一張認真演講的臉上都帶著澎湃的熱情、堅定的信仰、和滿滿的自信。

最後,王雪照和小夥伴們按照既定的演講稿,完成了所有的演講以後,便齊齊上台,向大佬們鞠躬致謝。

但這一次,大佬們齊齊沉默。

知青們有些不安。

王雪照也沉默了。

她大約知道他們的顧慮。

但在眾人臨行前,溫政委特意找來一些飽受馬匪之害的百姓,讓老百姓向他們哭訴這些馬匪有多殘忍,每一位戰士都被氣得發抖。

今天,就是他們替天行道、為百姓們報仇的時候!

陳與舟穿上最豔麗的紅裙,靜待殲敵的那一刻。

他突然想起遠方的昭昭。

昭昭,你等我。

我很快就會清除掉對你不利的所有因素……

這一世,你一定會健康平安!

第 57 章 第 57 章

是夜,馬匪首領提坦率領四十精銳,又帶了十來匹空馬,馳騁趕往莫罕古城。

每一匹馬的馬蹄子都包著帶棉套的皮子。

在距離莫罕古城約二裏路的地方,提坦翻身下馬,命其中兩個伴當留在原地放風、及看馬,他則背著大刀,率領其他人疾步前行。

或者是,411農場裏的人都認識潘軍,他們是站在潘軍的那一邊兒,故意把工資往低了說,來騙她的?

直到現在!

換到109農場以後,怎麼農場工人的工資還是這麼低?

唐夢不依,鬧到109農場的領導那兒,要求查看農場職工的工資單。

“是你?”唐夢看著王雪照,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居然是109農場的領導?”

王雪照皺眉,“同誌,你到底有什麼事?”

唐夢不可思議地說道:“你……王雪照?你怎麼可能是這裏的領導啊?你走後門了是不是?還是說,你是哪個領導的情婦……”

“啪!”

正在向王雪照彙報工作的李誡,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扇了過去。

唐夢被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嘴巴子!

王雪照嗔怪道:“你打她幹什麼?”

唐夢,“就是就是!怎麼……她敢做,我就不能說?”

王雪照沒理會唐夢,繼續對李誡說道:“你去把革委會的人請過來,就說唐夢造謠我,讓他們嚴肅處理。”

唐夢驚呆了,“王雪照你有病嗎?不是!你憑什麼要去革委會的人?我哪裏說錯了嗎?你年紀才多大,怎麼可能當上農場負責人?”

李誡也沒理會唐夢,將手裏的資料整理好了,出去找了革委會的人進來。

革委會的人,正是奉命押送潘軍四處遊街示眾的人。

唐夢終於意識到,王雪照是來真的了。

她瘋狂叫嚷了起來,“王雪照你發什麼瘋?我就說了句實話,你怎麼還上綱上線的?你心虛了是不是?是不是?”

王雪照懶得給她任何一個眼神,隻是對革委會的工作人員說,“你們看看要怎麼處理吧!總之我的訴求就是——我不能蒙受無緣無故的冤屈。”

接下來,革委會的工作人員開始徹查唐夢造謠王雪照的事。

109農場拿出了王雪照去年年初當選小組長時的任命書,

今年年初時全票當選為109農場副場長的文件,

共青團委任書,以及月建設兵團送來的各項文件……

全都清楚地記錄著,王雪照是怎麼先當上小組長,然後再成為正式被任命的副場長的。

革委會的工作人員還在109知青農場走訪了一圈兒,確認王雪照當擔任副場長,不存在任何暗箱操作。

知青們還反問革委會的工作人員,“要是王雪照真有這能耐,能通過暗箱操作來當上副場長……那她為啥還在呆在這個苦哈哈的地方?直接想辦法調回城裏去不好嗎?”

“再說了,農場專長是什麼很好幹的活計嗎?”

“咱們普通工人埋頭就是幹!”

“她當場長不僅需要勞動,還要耗費多少心力來考慮農場的發展前景!你們看她身上夠不夠二兩肉!就是因為殫盡竭慮的原因!”

“而且她當場長也隻是比我們一個月多6塊錢補助而已……”

“我們農場裏的壯勞力,有超過一半兒的人,工資都比她高!”

“總之,是我們自願選她當的!”

革委會的工作人員連連點頭。

他們再去教育唐夢,但唐夢死活不信,還在大言不慚地說王雪照能當選,是因為她長得漂亮,還因為109農場裏的男職工占了九成,人人都愛慕她的原因……

越說還越活靈活現的,甚至帶上了幾分神秘感,與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帶顏色笑話上靠。

革委會的工作人員不幹了。

他們已經帶著潘軍走了好幾個農場,感受到大家平時對潘軍的認可,也見識了唐夢的愚蠢與不死不休。

總體說來,唐夢就是壞!她眼裏沒了光,眼神直直的,嘴裏喃喃說道“不關我的事”、“是我二叔自願把堂妹的名額賣給我家的”和“不離不離我死也不離婚我還懷著孩子”之類的……

唐夢好像後悔了,一直不停喊著潘軍你快來救我,我不舉報你了,我們回家好好過日子,我不嫌你一個月隻掙二十……

但也沒人理會她了。是的,潘軍因為走私倒賣糧食,被當成典型,在各大農場裏輾轉遊行。

他的妻子唐夢抱著孩子隨行。

到了109農場後,大家倒也接待了遊行的車隊,也認真聽了一場針對潘軍不良行為的批鬥……

不過,109農場的知青們不像其他的勞動集體,在農閑時分個個都那麼閑。

109農場裏處處有活幹:

加寬河道、加深堰塞湖底的;

種樹的;

來來回回牽著小毛驢運水灌溉小樹苗、給菜園子澆水的;

每天巡查麥田的;

維修、加固宿舍僂、倉庫的;

還有每天照顧溫棚的、去地下城照顧小農場的……

剛開始大家見被批鬥的主角是潘軍時,都有些不敢相信。

——潘軍幹活很踏實的!這麼踏實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幹出這樣投機取巧的事?

然後,等到潘軍在高台上被批鬥的時候,他老婆唐夢抱著孩子在台下嚎啕大哭……

以及唐夢逮著人就問你工資多少。

說實話,大家的工資並不是什麼秘密,而且大多差不離。

109農場裏工資最高的就是周士允,他幾乎每個月都能拿到三十塊錢左右;

工資最低的是文濤,有時候一個月連二十塊錢都夠不著。

大家都認識潘軍,但對唐夢不熟悉。

唐夢這麼不客氣的當麵詢問,讓所有人都感受到冒犯。

不過,一些好脾氣的知青們還是告訴她了:月工資二十四五塊錢,這是最常見的。

唐夢愣住。

之前潘軍在411農場遊行示眾的時候,她還抱著一絲念想,覺得是不是411農場的工資低;

革委會的工作人員兵分兩路,一路人馬押著潘軍繼續遊街示眾;另一路人馬押著唐夢前往她的老家,調查她冒名頂替上高中的事兒。

等到潘軍離開後,109農場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王雪照開始琢磨著,既然掛牌無望,該走的路子還得走。

她讓周士允、魯娟等人繼續看管農場現在的各項勞動,然後召開小組長會議。

議題是:如何讓109農場獲得更多的化肥。

在這個時代,種花國的工業基礎非常薄弱。

化肥隻能依靠進口。

東三省號稱共和國的糧倉;

洞庭湖畔、鄱陽湖畔人口眾多,也向來都是漁米之鄉;

隻有這些種植業發達的地區,才有資格向國家申請化肥。

別小看化肥。

梅局長沉吟片刻,“這樣吧政委,您先讓人過來,等人到了我再親自跟他談談!”

溫政委應下。

就這樣,王雪照一眾先是回了知青農場,她把與祁縣物資局簽訂的口糧互換合同蓋了章,讓張春明帶了幾個壯勞力,大家挑著擔子陪同秦宇新又倒車去祁縣送脫水蔬菜,再把麵粉扛回來……

是的,和祁縣物資局簽訂的口糧互換合同,交易量不大。

但好歹也能換回千餘斤的麵粉回來。

蚊子腿兒也是肉嘛!

接下來,王雪照則帶著姚若男、宋成粵一塊兒去了平縣。

看到一女的漂亮,那就肯定搞破鞋了;

看到一男的有錢,那肯定是家裏有後台……

於是,革委會的人把孩子交給潘軍照顧,改為把唐夢關了起來,日夜對她進行思想教育工作。

潘軍反而鬆了口氣。去那兒找車是最快的。

三人走了快一小時,才趕到了城郊。

果然,這裏停滿了車。王雪照一聽說有人也想要化肥,不由得站定,心下大奇。

化肥這玩意兒,可不比香皂洗衣粉之類的。

它不是日化用品,平常人用不上,根本沒有倒賣的意義。

隻有種田的人、或者集體才需要化肥。

王雪照和姚若男被當初胡大牛說的故事給搞怕了,非軍車不坐。

所以磨磨嘰嘰地大約浪費了兩個多小時……

晌午,姚若男拿出早上在招待所買的幹糧,大夥就著涼白開啃了起來。

突然間,王雪照奇道:“這什麼味兒?咱們這餅子……餿了?”

姚若男道:“不可能吧!這種餅子放上幾天都不會壞的。”

王雪照再仔細聞一聞……

燒餅確實沒壞。晚飯就這麼解決了。

吃完雞毛菜配餅子,王雪照向梅局長道別,說明天見。

胡豐收在一旁賊眉鼠眼的,一會兒看看梅局長、一會兒看看王雪照……

最終,胡豐收還是選擇跟著梅局長走了。

王雪照則帶著姚宋二人,準備去招待所開房。

“哎——”

女孩子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三個……等一等!”

王雪照回頭一看,原來是下午她幫著改請假條的那個姑娘。

姑娘朝著王雪照跑了過來,還回頭看了看梅局長和胡豐收離開的方向。

“你們是不是為了化肥來的?”姑娘輕聲問道,“下午我遞請假條給局長的時候,聽你們說了幾句……是吧?”

王雪照點頭,“對。”

姑娘輕聲說道:“胡豐收是我們局長的小舅子,不過呢,我們局長跟他老婆關係不太好……我們局長這性格,你也不是沒見識過,哪個女的能忍受得了他啊!”

王雪照:???

這好像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吧?

姑娘回過神來,懊惱地拍了拍自己嘴,“你瞧我這張嘴!”

“老是三句話都說不到點子上!”

“我是看在你下午幫我修改請假條的份上,特意來向你告密!”

王雪照卟哧一聲笑了。

姑娘也笑了,然後小小聲說道:“胡豐收也是衝著那批化肥來的!而且他已經磨了我們局長大半年了!”

“前幾天我聽胡豐收和他朋友說,如果他姐夫再不把這批化肥給他,那他就不問而取!”

“反正,就衝著他和梅局的裙帶關係,他就是真拿了,梅局拿他也沒辦法!”

“所以你們動作要快!好了我說完了,你們可別說是我告訴你們的啊!”

說完,姑娘蹭蹭蹭跑遠了。

可咬了兩口以後她又聞到了若有若無的怪味兒。

這種味道,讓她感覺到特別熟悉,又有點兒陌生。

宋成粵也忍不住說道:“好像餅子是壞了。”

他嘴裏含著餅子嚼了幾下,“口味沒壞,氣味變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相互檢查對方的食物,都沒有發現問題。

王雪照味同嚼蠟般咬了幾口餅子,突然省悟過來——剛才那種特殊的氣味兒……是化肥的氣味!

她趕緊左看看、右看看。

姚若男問她,“雪照你幹啥呢?”

王雪照告訴他倆,“不是咱們的餅子壞了!而是化肥……這氣味是化肥的味道!”

姚若男與宋成粵一呆。

兩人以前沒有接觸過化肥,但昨天在倉庫裏近距離看到化肥的時候,那種特殊的氣味……還是印象深刻。

隻是剛才他們都在吃餅,烙餅的香氣混淆了大家對化肥的辨識度。

姚若男立刻把餅子收了起來。

王雪照和宋成粵也照辦。

果然——

秦宇新和潘軍比較熟悉,給他和孩子端來兩碗飯。

考慮到潘軍還帶著個孩子,秦宇新特意煮了個雞蛋。

潘軍已經心如死灰。王雪照並沒有貿然派人出去尋找。

她先讓人給許奶奶倒了杯涼白開,讓她喝上幾口冷靜下來,再讓陳俏妞當翻譯,問了許奶奶很多問題。

許奶奶一一回答了。

原來,許嵐山的母親生了重病,怎麼也不見好,許嵐山決定步行出門去采藥。

他的目的地,是大約二十公裏開外的一片戈壁灘。

那裏的植被比較豐富,有找到草藥的希望。

二十公裏,輕裝上陣,步行大約需要四五個小時;

第一路人馬直接準備好炭盆,生起了火,將打濕後的一塊幹柴夾雜在幹的幹柴裏,再倒上一丁點煤油……

一到時間,就點燃柴火。

是因為孩子在,又因為秦宇新給了孩子一個雞蛋……

潘軍的眼裏好像又泛出了一丁點淚光。

“宇新,你沒必要對我這麼好。”潘軍看著飯盒裏的米飯和土豆燜雞塊,輕聲說道。

他現在是犯人,不配吃這麼好的食物。

秦宇新說道:“也不是特別為你準備的,這幾天農場來了巡查組,咱們也是沾光,你快吃吧!”

說著,秦宇新又照潘軍的孩子吃飯。

小男孩餓得久了,一看到飯盒裏的白米飯和菜肴,已然兩眼放光。

此時他已經抱著飯盒飛快地扒起了飯。

潘軍歎氣,說了聲謝謝,也開始扒起了米飯。

隻是,他一邊扒飯,眼淚就嘩嘩直流。

“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怎麼會……非不聽父母的話,一定要和她結婚!”

秦宇新順勢問了句,“當初你倆怎麼看對眼的?”

“我們是高中同學。”潘軍說道。陳與舟讓許雲山穿上便裝,他也穿上便裝,兩人借來自行車,騎行了許久,來到了二條巷子。

若幹年後,二條巷將會有個大名鼎鼎的名字——潘家園舊貨市場。

全國各地的文物舊貨將全部集中在這兒,珠寶首飾、古籍書畫、宗教信物、竹木玉石牙雕物件兒等等,造成每年數億萬元的成交量!

不過,現在的二條巷子冷冷清清的。

陳與舟和許雲山蹲在角落裏,默默地觀察著來往的行人。

他們頭上都帶了舊氈帽;王雪照一眾跟著軍隊回到109知青農場的時候,周士允、薑幗英他們高興壞了。

大家都覺得,王雪照一眾肯定成功了!要不怎麼會帶著大部隊趕來了呢!

而王雪照和姚若男一眾當著科學家的麵,也不好跟小夥伴們明說。

於是,知青們歡歡喜喜、熱熱鬧鬧地自發分成小組,帶著科學家們在農場四處參觀。

科學家們最想看的,就是傳說中的千年地下供水係統。

好嘛!

知青們便打開地下城的大門,將所有的火把全都點上,插在固定的地方,將整個地下城都照得亮堂堂的,這才帶著科學們進去參觀。

科學們如願看到了正在歡快奔騰著流淌的地下河,還看到了不算太宏偉、但設計得足夠奇巧的陰陽池。

最讓他們感到震憾的是,地下城裏突然有一片農田!

知青們遞給他們鐮刀,讓他們親手割些韭菜,裝進背簍裏。

然後帶著他們查看長滿了整座地下城的冰草,以及大家在這兒發的豆芽……

不得不說,這些科學家們或者是全種學國的工業係頂流,但他們都有一個特點——五穀不分。

全都是四五十、五六十歲的人了,在地下城裏跑來跑去,開心到飛起,快活得像小孩兒一樣!

周士允教他們怎麼拉魚網撈魚;

魯娟教他們怎麼從陰池打水;

薑幗英教他們直接從地上扯起冰草,再用從陰池裏打出來的水洗一洗,直接放進嘴裏嚼。

科學家們一一照辦。

當他們親手從地下暗河裏撈出活蹦亂跳的魚兒時;

當他們從陰池裏打起了水;

當他們扯下冰草,將信將疑地把冰草洗幹淨再塞進嘴裏吃時……

他們高興得哈哈大笑!

外邊兒晝夜溫差大,如今五月天,白天、尤其是中午,氣溫能熱到近三十度!早晚溫度又隻有七八度。

但地下城的溫度就一直很穩定地保持在十四五度左右。

而且空氣中帶著充足夠的濕潤水汽,整個空間還彌漫著植物的清香!

可以說,除去光線暗了一點、暗河流淌的聲音太響亮之外,真沒啥毛病了。

科學家們在地下城裏呆了兩三個小時也舍不得出來。

一切都玩好了以後,大家還是離開了地下城。

接下來,科學家們又參觀了溫棚、圖書室,學習區等等。

圖書室有關教授讚助的兩千冊圖書,聽起來挺多,其實也就放滿了四個書架。

科學家們站在這兒一一查看書冊,又問知青們,對物理、對工業機械化的書有沒有興趣。

王雪照笑道:“那肯定是有興趣的,隻是隔行如隔山,又沒有領路人……倘若有人帶領,相信咱們這兒還能出不少好苗子。”

科學家們連連點頭。

金教授對文夫人說道:“回頭咱們也給這些小年輕們弄點兒書來。”

“誒,有人不愛惜書,好書壞書全毀了!有人呢……想看書、想學習都沒有門路!”

文夫人笑道:“你的事情多,這事兒就交給我來辦吧!”

金教授頷首。

外頭都罩著件打了補丁的對襟布扣舊式薄衫;

腳踏舊式手工布鞋,鞋頭還破了洞;

二人還都在脖子那兒係了個布巾,將口鼻遮住,隻露出一雙眼睛……

看起來就像是舊社會在上海灘混飯吃的小偷、扒手!

許雲山被熱得不行,好幾次都想把帽子掀了、外套脫了,把遮麵布帽給扯了,可陳與舟不讓。

他又歎了口氣,說起了他和唐夢的過往:

兩人是高中同學,但潘軍家在縣城,唐夢的家在鄉下。

大家高高興興地回了建設兵團。

溫政委一早得了信兒,舉辦了隆重但低調的歡迎儀式,歡迎勇士們的歸來。

大家趕緊問政委,那些留守老巢的馬匪抓住了嗎?

溫政委讓大家安心,說一個不落的全都抓住了!

至此,陳與舟終於放下了心。

他開始盤算著,明天就回去找昭昭!

第 58 章 第 58 章

此刻王雪照正忙著指揮知青們打掃衛生,準備迎接貴客。

——負責蜜瓜科研的關教授即將來到知青農場參觀。

農場裏其他的地方如宿舍啊、辦公室、倉庫什麼的……這些大家本來平時就天天都在打掃,足夠幹淨整潔了。

唯有溫棚,大家是能不去就不去。

隻有被安排到要值日,才苦著一張臉去。

老王又問,“一天供應一千斤大白菜?”

王雪照笑了,“叔,到了豐水期,你要是真想讓我們一天供應一千斤的大白菜,也不是不行,我們農場是有這個實力的,但你們要那麼多的大白菜幹什麼?也吃不完啊!要是頓頓吃,到時候又變成了土豆燜臘肉,沒人想吃了!”

老王不好意思地說道:“主要是聽你說不限量供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