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太太和小姐們的轎子走遠了,大奶奶這才吩咐丫頭去轎子裏將禮物都拿出來。她轉身又親熱地拉住張金衣的手,細長秀美的眼睛笑成了彎月,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甜美。
這大奶奶約莫三十左右的年紀,模樣兒清秀,粉紫色花邊軟緞長襖配著月華裙,穿戴簡約華貴,不像普通的商婦,倒像是個知書達理性子隨和的大家閨秀。和大太太那種高壓的氣場完全不同,她隻讓人覺著舒服。
看來她們的關係不錯,不過張金衣為了表現出失去記憶的狀態來,她還是麵露尷尬,將被大奶奶握著的手小心地抽了回來……
回到屋裏,桌子上已經堆滿了大奶奶帶來的禮物,有高檔的燕窩,也有實用的幹菜,肉幹和白糖,有兩個釉麵光亮豔紅的胭脂盒,裏麵分別裝著研磨得細細的珍珠粉和芬芳撲鼻的胭脂,還有個薄胎細瓷的皂盒,打開來看,竟然是塊印著外國字的香皂……
雖然對於有著二十一世紀靈魂的張金衣來說,這些東西並不稀罕。但她的曆史知識告訴她,現在身處的這個年代,還有她此時的處境,這些東西實在是非常珍貴的,不但珍貴而且實用,可見送禮之人不但花費了不少的銀子還頗費了一番心思。
張金衣的腦子裏雖然仍保持著戒備,但無形之中對這大奶奶還是滋生了不少好感。
“妹妹能活過來真好……”
又聽到了這句暖心的話,隻不過因為有了方才娘家兄長的鋪墊,張金衣沒敢讓它往心裏鑽了……
大奶奶微笑著又拉住了她的手,說了些體己和安慰的話,細長的眼眸裏滿是憐愛,說到動情之處眼眶還微微泛紅……
張金衣這回也懶得抽回手了,她瞥了一眼一旁興奮的月香,又斂眸對大奶奶說:“雖然忘記了大奶奶往日的情分,但今日這般金衣會牢牢記住的。大奶奶不用擔心,”說完她抬起眼睫笑了笑:“慢慢地金衣就會適應的,不會再做傻事了。”
大奶奶輕輕地歎了口氣,拍了拍張金衣的手背,蹙著眉柔聲道:“過去的事忘了也好,不過李郎中是怎麼說的,妹妹以後還能記起來嗎?”
“郎中說這個不好說,可能記不起,也可能隨時會想起來。不過若是經常聽聽以往的事,或許能恢複也不定。”張金衣邊說邊注意大奶奶的表情變化。
大奶奶聽了有些興奮,抓著張金衣的手上無形中加重了力道,她瞪大眼睛:“真的?還能記起來?!那就讓丫頭們跟你講講以往的事,最好讓你那奶娘快些回來再給你講講小時的事。
接下來大奶奶轉動著眼珠子,繪聲繪色地給張金衣講起了她上個月曬嫁妝的事。
說因為聽到府裏丫頭們背地裏說了些不入耳的話,於是趁著晴日,張金衣將嫁妝箱子都打開,把那些個穿的蓋的料子褥子統統翻了出來,一直曬到了院子外,還日日戴著滿頭的珠鈿簪子在府裏逛了個遍……
大奶奶說完上下瞅了瞅張金衣,又掩著嘴笑道:“妹妹今日這般簡單,還真有些瞧不慣啊。”
大奶奶邊說還似有意無意地朝月香瞟了兩眼,張金衣自是注意到了,但見月香的臉色驟變,立馬垂下了眼眸,似在有意躲閃著大奶奶的視線,方才看著桌上的禮物時那難掩的笑意也完全被慌亂的神色替代了……
瞅著大奶奶將她的這等糗事當成趣事來講,張金衣思忖了半晌,仍是拿不準這大奶奶是在成心擠兌她那時的俗氣幼稚呢?還是因為她們確實關係很好所以說話隨意?或者——另有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