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九月,雖已入秋,但白天依舊炎熱,白晃晃的陽光從樹枝的細縫照下來,秋蟬在樹上不停的鴰噪,惹得人心煩意亂。
張金衣坐在樹下的竹床上,不停地搖著扇子,月眉和八月說讓她們來扇,她也不讓。
她的耳邊一直響著那個醉漢高人的告誡,訪官災對於她這種平民百姓來說應該是要防著吃官司的意思吧,但防人災到底是說她會有災還是要防身邊的小人呢?
她看了看月眉,月眉像個小媳婦似的立馬垂下了頭。
她又看了看蹲在路邊的傻小子‘憨包’,他正拿著根細樹枝頂著大太陽在地上畫著什麼。
“憨包——”
聽到張金衣喊他,他抬起頭,衝著她嗬嗬的傻笑,露出兩個潔白的大門牙。
“快過來!那裏曬,到這裏來畫。”張金衣對他招招手,又吩咐月眉去切個西瓜來。
憨包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了。
憨包是做飯的陶寡婦的兒子,今年十一歲了,比張金衣還高半個頭,皮膚黝黑,敦實得像頭小水牛,一頓能吃三大碗飯,也虧得他娘一人將他拉扯大。
“你在畫什麼啊?”
“就是畫小人兒。我畫給小姐看吧”
“個憨包!對小姐要說‘小的’,不能說‘我’。”八月在一旁糾正道。
“小姐說不必講究那些,這麼喊親熱些。是不是小姐?”憨包衝著八月做了個鬼臉
“是”張金衣笑了笑,拍了拍竹床“來坐一會兒,吃了西瓜再畫。”
其實憨包並不真憨,不但會寫還會畫,據說都是他娘教的。
張金衣有空閑的時候也會教他寫字,原打算送他去私塾的,但私塾的先生說什麼也不肯收,說若是收了他這個下人的娃兒,別的娃該退學了……
陶寡婦忙說,不去也好,他去了定然要惹事。
張金衣隻得又將他帶回來了。
“小姐待奴婢們親切,但奴婢們也要自覺守禮,懂得本分,這才是道理。這是媽媽教的。”八月仍瞪著憨包,不依不饒地說道。
“嘻嘻,姐姐是說,要聽林管家的話,不聽小姐的話嗎?”憨包坐到張金衣身邊,笑嘻嘻地望著八月。
“你——小姐,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八月急了。
“好了,我知道,別爭了,快吃西瓜吧。給你娘和婆婆拿兩塊去。”
張金衣拿了兩塊遞給憨包,又讓八月去給月香送一塊,再把林媽和夏風叫過來一起吃。
她一看這西瓜也不夠分啊,遂吩咐月眉再去切一個,也給鹿兒她們送一個去。
月眉又切了一個來,說這是最後一個西瓜了,沒有給鹿兒她們的了。
“不對啊,奴婢昨兒晚上見著還有四五個呢。”夏風奇道“奴婢再去找找。”
“你什麼意思?是在小姐麵前說我在說謊吧。”月眉一聽就火了,挑眉怒視著夏風。
“我哪裏說你說謊了,我隻是——隻是覺著奇怪而已。”夏風委屈地嘟囔道。
“好了,不要說了,說不定是夜裏誰渴了起來吃了。夏風把這幾塊給鹿兒送去,剩下的也夠我們吃了。待會兒再去買些來便是。”
張金衣歎了口氣,看來這大熱的天,火氣都不小,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爭一下。
鹿兒正在整理屋子,就聽小丫頭銀鈴拿著把竹掃帚跑進來“鹿兒姐姐,瞧她們在樹下有說有笑的吃著西瓜,我們卻隻有眼饞的份!唉!誰叫咱們不是小姐的人。”
原來銀鈴正在打掃院子,一眼就瞧見張金衣和她的丫鬟們在樹下有說有笑的還拿出來了一大盤西瓜,卻沒有拿過來,心裏不免嫉恨。
“你這妮子少在那兒胡說,小姐若有吃的,啥時候少了你那份的,無論是西瓜還是蜜糖團子糯米糕,哪次沒有給你,就差把人參燕窩分給你了,你休要在這裏亂嚼舌根。”
鹿兒白了銀鈴一眼,繼續掩著口鼻撣著櫃子上的灰塵。
“我說的是真的,不幸姐姐出去看看。她們真在吃西瓜呢,連那個憨包都拿了好幾塊走了,就沒想到我們。我倒不是為了爭那兩塊西瓜,可明顯小姐還是沒拿咱們當自己人。現在是少吃了一塊西瓜,還不知我們不在的時候她們都分了些什麼。依我看,她們每月的月錢定然都比我們多……”
“銀鈴這是說誰的月錢比你們多了?月錢可都是媽媽按級算的,這關我們小姐什麼事。”銀鈴正說著,夏風拿了好幾塊西瓜進來“鹿兒姐姐快來吃西瓜吧,我們每人都有一塊,不過小姐說鹿兒姐姐特別喜歡吃西瓜,所以吩咐我多拿了幾塊來。”
“哦,替我謝謝小姐,幸而你拿來的及時,若是再晚點怕是要聽到更難聽的了!”鹿兒放下手中的雞毛禪子,看了一眼銀鈴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