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可是老爺細細給她講過,這一刻她忽而產生錯覺,她看到了那樣一雙眼睛。
老爺,那是你在保佑我們麼?
雲良也察覺到了小姐的變化,他心裏默默想著,手頭做事,先到後船辦盤子,蒸了一尾鯽魚,剝開幾株鮮筍,艄公幫忙料理停當,都捧到中艙,對雲夫人及雲染道:“夫人,小姐,一日一夜了,先吃點東西罷。”
雲染這才覺得肚餓,卻見隻擺了兩雙碗筷,不由問:“你不吃?”
“小姐說笑,怎敢同桌。”雲良答。
他們雖然落魄,大家規矩卻不改,雲澂骨子裏的架子是從未放下的。可如今不同,一,這種時候,她們母女多要靠他打點上下;二,雲染已不是原來的雲染,她以前雖當到主管,卻從來沒有階級觀念。因此她想了一想,道:“良叔,大家如今生死與共,早已是一家人,我們從未把你將下人看待,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真正的叔叔。”
“小姐,這萬萬使不得!”雲良愧不敢當的神色,當即躬腰。
雲夫人也有些納悶,看著雲染。
雲染卻起身:“請坐。”
“不不,小姐——”
“莫非良叔看不起我這個弱女子?”
“可是,夫人——”雲良把求救的目光轉向現場另一位女性。
雲夫人確實不是很讚同,她們家是詩書簪禮之家,無規矩不成方圓,上下如果能隨便逾越,那成何體統?
雲染示意母親少安毋躁,笑一笑,道:“良叔就讓我做這一回主,非但良叔請坐,艄公也請一起過來坐,他一把年紀沿途護送,辛苦了。”
不等良叔反駁,她轉身出門,留下雲良變得深邃的目光。
艄公正蹲在煙篷子底下就著一碟醃蘿卜和飯吃,見雲染來請,眼珠子差點瞪出眼角眶,但雲染不說則已,用他們部門的話來說,“出則必勝”,是職員們敬仰的“大神”之一,因此三下兩下,艄公被她勸進船艙,對著夫人和雲良二人,嘿嘿抓著後腦勺。
四人吃完飯,艄公十分殷勤的收拾殘肴,其他三人默默不說話,艄公收拾完,略有躊躇,雲染最會觀察人,問:“阿伯,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啊是這樣的,”艄公道:“多謝夫人小姐賞飯,隻是小老兒想問問,這船不能一直停在這裏,敢問夫人小姐接下來是什麼打算?”
雲良有點生氣:“我們想停就停,想走就走,用不著你催。”
“客官您千萬別誤會,”艄公局促地:“不是小老兒催,既然公子大小是朝廷命官,出了這種意外,照理小老兒該上岸稟報本地的縣太爺,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雲染問。
“隻是——最好不要。”
“哦?”聽到這裏,雲良雲染都奇怪了,“為什麼?”
艄公答:“夫人小姐不把小老兒看輕,小老兒自然也將夫人小姐看重,不得不說實話。縣太爺是地方官,事無大小均要管,他見出了人命,定然會責成咱們出境,到時,隻怕麵子上不好看,還耽誤工夫。”
雲夫人一聽,又要流淚:“難道咱們就這樣回老家?好不容易出來了,沒承想……”
相處了多日,艄公也大概知道她們處境,陪著抹了兩把淚。
雲染輕聲安慰夫人,好容易把哭聲收住,道:“娘,事到如今,也隻有回去慢慢再作打算了。”
“孩子!”夫人道:“咱們進京前把所有田產都變賣了,回去無片瓦遮身!況且你哥臨走前在祠堂裏當著一眾本家的麵發的誓你忘記了?如今……教我們怎麼有那個臉,娘倒也罷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又怎麼能受得了人家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