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滿花紋的匣板抽開,除了一個錫罐,還有個大些的褐陶罐子,雲染道:“這個是——?”
“茶葉不值錢,花工夫的是這壇陳年雪水,”宗姬鳳林解釋:“現在不必打開,免得走氣。”
“雪水還得陳年,”雲染不由笑:“三少果真講究。”
“不是講究,是無事忙,所以才說當官玩玩。你剛才說的十字令,是捧我呢還是損我?”
“當然捧你,一般人可做不到。”
“好吧,就當你捧我。”三少回到他的美人榻上坐下,今日家居,他上身穿一件湖色緞繡花的絲袍,下麵露出半截鬆花色的袴兒,一手支頷靠著靠墊,袖子退到肘彎,一串上次從利富來那裏弄來的奇南香手串,香味幽馥,眉如墨畫:“說說找我什麼事?”
雲染道:“自三少到公館,尚未拜訪,所以——”
“雲澂啊雲澂,你我還說這種客套話?我來葭來不是一次兩次,哪次你主動來見過我,昨天的事,雙不晝已經跟我說了。”
“哦——”雲染有點點不自在,調整姿勢,“那麼我開門見山,想請二公子幫忙。”
“你如果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須人幫忙?”
“三少以為真假問題是關鍵麼。”
宗姬鳳林垂眸,把玩著扇子。
雲染籲口氣:“上次用蠱的人,三少想必已經知道了。”
“你說太皞華彰。”
“是。”
“他死了——我說過的吧,他是自找,惹了我們,還以為能全身而退?”
“後來我一直在想,太皞白隱怎麼會出現得那麼及時,從能請動太皞一族宗主的人選去看,大概就那麼幾個。”
“你認為是我二哥。”
“用太皞的人去壓死太皞的人,不得不說,二公子決勝千裏之外。”
宗姬鳳林瞧著她,這詭異的感覺有點像開頭,雲染雞皮疙瘩亂冒,隻聽他道:“你怎麼不想想,也許有你自己的因素呢。”
“我的因素?”雲染搖頭:“太皞華彰一開始的目標隻是我,他並沒有想過要拚盡全力,直到太皞白隱□□來,才造成了他自己的發狂,以致送命。”
“你知道太皞華彰跟太皞白隱的關係嗎?”
雲染想起那七分相似的臉:“是親戚?”
“同父異母的兄弟。”宗姬鳳林道:“華彰心狠手辣,而白隱淡泊避世,偏偏他們家老頭下世時指明把位子傳給白隱,華彰那一派不甘心,使了很多絆子,但白隱一直沒舍得下狠手。”
“你總不會說,是因為我,白隱才——”
“我想說的是很多事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我二哥,就是那千絲萬縷後頭的操縱者,你找他幫忙,無異於與虎謀皮。”
“這話之前三少好像說過,我是被利用的那個。”
“你知道就好。”
“不過,雖然被利用,但確實白隱也救了我的命。”
三少一下直起身:“咳,你怎麼說不明白!”
“三少說這麼多,隻讓我更相信找二公子沒錯——”
三少霍然而起:“送客。”
咦,怎麼說變臉就變臉,自己哪句話惹到他了?
三少走到窗戶邊,雲染還要開口,三少扇子一刷,頭也不回,指向門邊。
雲染算是見識了他的少爺脾氣,想想,往門口挪,再回首看看,福至心靈,忽然一笑:“其實我找三少。”
三少還是麵向窗。
雲染倒退回去,小心的用眼角瞟瞟他:“不找三少怎麼找得到二公子,對吧?”
宗姬鳳林的麵色變了幾變,終於緩和下來,最後自嘲的笑笑:“現在我終於明白,什麼是甘心被人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