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族裏,很多人都對西木的所作所為產生恨意,大家都在擔心他的安危,沒想到西木醒來竟然這樣對他們,這讓他們很難理解。再加上房屋被燒,族人被殺,這些都讓他們對西木不能容忍。就算是晉鷲,也不能安撫他們的怒火了,看來現在隻有找到西木問個清楚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不能這樣拖下去了,要不然會引起民憤的。
“藍麟神醫,我明天就去尋找西木,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西木的陰寒之氣和烈焰?”
藍麟滿臉憂愁地搖了搖頭,原本還打算將來讓藍朵和西木成親的,這下子好女婿變成了族人的公敵,事情扭轉地太快了。
晉鷲看著藍麟被憂愁煩惱,也不好再問些什麼,隻有暗自退下,隻希望西木不要再回來。
藍朵跑了進來,看到藍麟悶悶不樂,昂著頭上前問道:“爹,你怎麼了?”
藍麟撫摸著藍朵的細發,憐愛地看著藍朵,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什麼都沒說。藍心也跑了進來,一步一步靠近,生怕打擾藍麟。
“爹,你怎麼了?”藍心小心翼翼地問道。
“心兒,爹沒事,你帶著妹妹出去玩,爹想一個人靜一靜。”藍麟輕輕摸了一下藍朵的小臉。
藍心牽著藍朵慢慢走了出去,就在他們走出去的那瞬間,藍麟的淚水暗暗流下來。多麼討人喜愛的女兒,偏偏命運多舛,要經曆這麼多曲折,嚐盡人間辛酸。
藍麟轉身,拿起了狼毫,含著淚寫下了那一封最後的信。
在部族會議大殿裏,所有的人都在責罵西木,都在大聲嚷嚷要抓回西木嚴厲懲治。晉鷲如坐針氈,想要為西木說幾句好話也沒有機會,看來現在西木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連續幾天,族人派了幾百衛士到處搜尋西木,但隻能看到焦土和地上的積水,西木消失地無影無蹤。
晉鷲騎著獨角神馬在天空盤旋尋找,想在衛士找到西木之前叫西木找個地方躲起來,哪怕是遠離這裏也好。命運的捉弄讓人厭煩,但又無法阻撓。
幾個月後,人們漸漸忘卻了西木,衛士也不再冒險踏入大森林。藍朵天天都跑到西木的家,希望哪一天一推門進去能看到西木就在裏麵睡覺,然後對他說一句“西木哥哥,你回來找朵朵了啊?”但是,這樣的機會,女神卻很吝嗇。
一百年之後的一個晚上,天氣出奇地糟糕,大雨如期而至。藍麟像僵屍一樣醒來,然後慢慢推開被子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了狼毫,含著淚寫下了那一封最後的信。
藍麟將信藏著一個隱秘的地方,隨後穿上蓑衣戴著鬥笠輕輕關上了門,最後留戀了一眼家之後便闖進大雨中,踏著泥濘往不知名的方向前進。
家中暖床上,藍朵還在微微撅著小嘴熟睡,還有一點嬰兒肥的小臉鼓起,很是可愛,但藍麟今生都不再有機會看到了。
時間已經到了。
“劈哢!”夜空砍下一道明亮的閃電,嚇醒了藍心。幾絲調皮的涼風鑽進來,將藍朵也冷醒了。
“姐姐,我冷。”藍朵依偎過去,睡眼迷蒙的她已經懂事了,但還是很依賴藍心。藍心四下看了看,藍麟的床空蕩蕩的,等藍朵睡熟後,藍心走了過去將手伸進藍麟的被窩,冰冰涼涼的。
“爹,爹!”藍心慌亂了。藍麟最終還是默默離開了她們,藍心看著大門獨自啜泣,她不想吵醒藍朵。“既然痛苦會降臨,那麼就讓爹來承擔。”這是藍麟當初告訴藍心那個秘密時說的話,藍心起初還不大懂這句話,現在藍麟的離去將這句話生動地闡釋了。
一顆顆帶著“一路平安”的淚水靜靜地滑落在藍心的臉上,沒有聲音,隻有無聲的祝福。藍心用手抹掉了眼淚,然後回到床上,抱著藍朵裝著若無其事地繼續睡覺,希望在夢裏能夠再見爹。
接下來的日子可想而知,藍麟神醫不見了,當然在部族裏掀起軒然大波。很多人一個接著一個不停地詢問藍心和藍朵他們的爹到哪裏去了。藍心忍住沒有哭泣,搖頭表示不知道,藍心很賣力地流淚,失去雙親的痛竟然砸到了這兩個招人喜愛的乖乖身上。
幾天之後,原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平靜地過下去,可沒想到一個更大的災難即將降臨。
在抹紅的天空掛著一輪搖搖欲墜的夕陽,昏鴉發出了令人煩躁的嚎叫,空氣突然變得很悶,似乎要下雨。但是,一股震動讓所有人都警覺了。
來自幾公裏外的一股音浪席卷了這裏的地皮,外圍的衛士已經察覺了,獨角神馬開始煩躁不安。晉鷲騎上獨角神馬到周邊去查看,發現了一大群黑斑黃金虎正朝這裏跑來,滅頂之災落在他的身上,差點嚇得他從馬背上掉下來。
“衛士們,備戰!”如今之計,隻好積極防禦,希望族人不要死得太多。晉鷲落下來,吩咐族人們找地方躲避,可很多人不明起因,都不聽話地傻傻地站著。
“黑斑黃金虎來了,你們快躲起來!”晉鷲大叫道。此話一出,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頓時現場亂作一團,恐慌的人群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很多人都被撞倒在地,但萬幸的是沒人被踩踏。
“所有衛士,跟我去抗敵!”晉鷲拿起黃金獵人弓率領衛士策馬前往部族外圍。黑斑黃金虎離部族隻有幾百米了,勢不可當的氣勢讓很多衛士都冒出了冷汗,坐下馬兒更是渾身發抖。
突然,幾隻馬兒嚇得倉皇逃跑,剩下的馬全部慌亂,四處狂奔,唯獨晉鷲還鎮靜。
“獨角神馬,今天就是我們為族人捐軀的時候了,你怕不怕?”晉鷲開弓射出三箭,三百多頭黑斑黃金虎浩浩蕩蕩地衝了過來。晉鷲命令獨角神馬飛起,在空中射殺黑斑黃金虎。
奇怪的是,黑斑黃金虎們似乎不是來攻擊這裏的,更像是,被人趕著跑。晉鷲看到黑斑黃金虎群踏過部族直接跑了,並沒有傷害族人,再看身後,一個年輕人正在追趕黑斑黃金虎。
那是,西木?
晉鷲駕馭獨角神馬追上去,截住西木。
“西木?!”
“晉鷲?”西木停下來,定睛看著晉鷲。
“是你趕著黑斑黃金虎到處跑?”
“沒錯。”西木很是高傲。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道這樣會讓族人受多大的損失嗎?”
“不關我的事,我已經不屬於那個部族了,我現在隻是一個沒人關心的流浪兒。”西木說著就要繼續往前跑。
晉鷲下馬上前抓住西木的手臂。“你今晚不要走,有人要見你!”晉鷲很認真地與西木對視。
西木猜到了是誰,是該和她說清楚,雖然現在他們有一百年沒見,但他不希望還有人在牽掛著他,這樣隻會加重他的罪惡感。
看到西木點了點頭,晉鷲放下心來,鬆開了手,他不想問這些年西木是怎麼樣過的,也不想問發生了什麼事。現在應該做的,就是讓族人恢複正常生活,不要讓恐懼籠罩著這些孱弱的人。
虛驚一場,人們擦掉冷汗從藏身之處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被黑斑黃金虎破壞的上千所房屋和嚇走的無數家畜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彌補回來,幸好沒有人員傷亡。
夜幕合攏,天空的亮光被黑夜替代,西木等在水潭邊等著藍朵。一分一秒過去了,這樣的時間真是讓人難受,可有很期盼,真是無恥的矛盾。
西木撿起一塊石子拋進水潭裏, “咚!”一朵小花展開,但很快就平靜了。不管你生前怎樣,時間都會將你埋葬在歲月長河中,人們照樣不會記得曾經有過你這個人。
“西木哥哥!”藍朵驚訝道。身上的白色百褶裙微微揚起,圓圓的大眼睛明亮璀璨,就像夜空的星星一樣閃亮。
西木沒有說話,也不需要驚訝,邁著小碎步朝藍朵一步一步走過去,連氣息都是那麼甜。自己明明不願意朵朵再想自己,但看到她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高興?西木聽到了自己激動的心跳。
“西木哥哥,你來找朵朵了啊?”這句話曾經期盼了好多次,現在終於有機會說出口了,藍朵的雙手都冒出了汗。
“朵朵,不要再去等我了。”這句話讓西木心疼,讓藍朵怔住,不知來曆的冷氣凍得她瑟瑟發抖。
“西木哥哥,你說什麼?”藍朵瞪大的眼睛裏有種酸澀在閃動。
“我說你不要再去找我了,不要再等我了,不要再想我了。忘記我,就當我從來沒有出現過,就當你不認識我!”每個字西木都是吼出來的,每個字都插進他的心髒,他已經對疼痛麻木了。
自從知道瓦卡為了他而死去之後,西木的心就裝滿了痛,唯一的親人就這樣撒手離去,今後這個世界真的就隻有自己孤孤單單一個人了。藍麟去找他,希望能夠還清當年犯下的罪,但卻不巧被黑斑黃金虎咬死。西木看到自己曾經的未來嶽父竟然在自己麵前葬身虎口,那已經結疤的傷口得到了鹽的刺激再次迸發出血液。所以,西木一拳打死那頭黑斑黃金虎,然後追殺其他黑斑黃金虎,這才引得這次虎群狂奔逃竄踐踏部族的房屋。
藍朵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等了一百年的西木竟然會第一次見麵就說這些帶刺的話,刺得她快要喘不過氣。藍麟的莫名離去讓她很是傷心,沒想到唯一的精神依靠也在今晚轟然倒塌,世界失去了平衡一般,天地倒轉,暈眩一下子控製了她。
西木上前抱住即將倒地的藍朵,然後擦掉掛在眼角不能落下的淚珠。看著藍朵眉間的皺褶,西木知道藍朵一時很難接受,但時間會治好她的傷的。
西木溫柔地放下藍朵,然後捋了捋藍朵耳邊頑皮的幾絲細發。腦中已經刻下她的容顏,今生不會忘記了,西木站起身殘忍地回頭向黑色的森林跑去。
河水還在叮叮咚咚地流淌,明明是歡快的節奏卻演出了悲傷的曲調。落花有情,流水無意,為何命運總是喜歡折磨有情人?藍朵緩緩睜開雙眼,他,最終還是走了,能留住他的也隻有那麼短短的幾秒。無限的哀傷壓得藍朵好難受,想要大聲哭泣卻怕西木聽到,所以隻好暗自嗚咽,將苦水咽進去。
藍心知道藍朵出來一定是為了見西木,所以偷偷跟了出來,卻沒想到西木竟然如此狠心。看到自己妹妹受了莫大委屈想哭卻不能哭出來,藍心怎麼能好受呢?
第二天,藍朵失魂落魄地邁著沉重的步子讓家走去,每一步似乎都是那樣地漂浮。好心的大媽和好姐妹們都關心地問她怎麼了,但藍朵就是提不起精神回答她們,所以隻好勉強戴上微笑掩飾自己的傷痛。
“妹妹,今天姐姐做了一道好吃的菜,你嚐嚐!”藍心想辦法讓藍朵從濃濃的陰霾走出來,但效果甚微。
“我們明天就去找爹!”藍心想起了藍朵曾經不止一次要求她做的事,當時還小沒辦法, 但現在她們都已經長大了。
“姐,真的嗎?”藍朵抬起了頭,滿臉的淚痕讓藍心很是心疼。西木竟然傷藍朵傷地這麼深,簡直不是人。
藍心為藍朵擦掉淚痕,然後抱住藍朵,啜泣道:“嗯!真的,真的。我們去找爹,我們去找爹!”
兩姐妹相依為命百年之久,尋找藍麟是她們今生的夙願,如此可以實現,真是雨後彩虹,充滿希望和光彩。
沒想到,今年三十歲的晉鷲居然要成婚,這件事對於整個部族來說都是轟動的,而這個新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藍心。
藍朵直到大婚前的幾天才知道這件事,而且都是不經意從街坊鄰居的口中聽到的。藍朵跑回家詢問,藍心閉眼,然後露出了迷人燦爛的笑容,藍朵很羨慕那個笑容,這是幸福的符號,是愛情花朵綻放的美麗。
“藍朵,對不起,姐姐一直都沒告訴你這件事。”
“姐姐,你為什麼要嫁給晉鷲?”藍朵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因為他們倆相差著八歲,而且藍心之前都不怎麼待見晉鷲。
“緣分這種事,很奇妙!”藍心想竭力掩飾,一定不能讓藍朵知道事情的真相,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姐姐……”藍朵見藍心臉上堆著的笑容,也不好再說什麼。“姐姐,你要幸福哦!”
聽到藍朵的祝福,藍心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如果是自己和真心喜歡的男子成婚該是多好,但偏偏是那種偽裝高手。
“藍朵,等姐姐成婚之後,一定要你姐夫帶著我們去找爹的。”
藍朵上前抱住藍心,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會這麼快。正在這時,一個衛士敲門進來。
“藍心小姐,首領請你過去一下。”衛士微躬前身,很是尊敬藍心。藍心和藍朵因為藍麟的名聲在部族裏很是受人尊重,再加上兩姐妹乖巧懂事,很討族人喜愛。那些大嬸們更是經常調侃兩姐妹什麼時候找婆家,她們都像將自家的兒子介紹給藍心和藍朵,這反而讓藍心和藍朵感到尷尬。
“藍朵,我們出去放風箏,去不去?”當年的小胖如今已長成了彪壯漢子。
“曲修,今天不去了,改天吧!”藍朵心情不好,玩什麼都提不起精神。藍心看得出來,曲修是喜歡藍朵。這個小子經常都會來串門,還傻乎乎地找著順路這種爛俗的借口,不過他那憨態可掬的樣子還真是挺逗的。
“藍朵,出去散散心也好。”藍心捧起藍朵的小臉。“姐姐就要成婚了,你如果還是這樣苦著一張臉,那怎麼行。開心點,出去玩會兒吧!”
藍朵看到藍心衝她擠眉弄眼的,像是勸誘,更像是下套。“對啊!藍朵,出去散散心吧!大家都在外麵等著你啊!”
部族裏,和藍朵一般大的青年男女還真不少,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感情自然很好。既然這樣,藍朵也不好再推辭,去就去吧。
藍心也跟了出去,那件事還要和晉鷲好好商量。
這時,西木正在雪窟裏跪在瓦卡的靈柩前,這是他每年都會來的地方。一方麵看瓦卡,另一方麵也是訴苦,畢竟已經沒有人能夠聽他說話了。
看著雪窟裏整齊堆放著的水晶六角棺,很壯觀,但也很悲涼。這裏是族人明文規定止步的禁地,但現在西木不用忌諱這些了。
“爹,告訴我,藍麟神醫當初為什麼要殺死娘?”西木在一歲時便失去了母親,而瓦卡因為要事事為族人著想,對這個獨子也沒有很多時間關愛,再加上藍麟經常帶著西木到他家去,照顧他,還讓藍朵陪他。那些美好的回憶溫暖了西木一百多年,可藍麟前去懺悔所帶去書信闡明了西木的母親是他親手所殺,至於原因,藍麟無法詳說。
“你想知道真相?”那個聲音消失了一百多年,今天竟然重新在耳邊響起。
“你到底是誰?”西木轉頭看向四周,想找到聲源。
“我是鬼靈。”
西木不知道這些,隻好不出聲,聽那個聲音繼續說。
“一百零六年前,那時正是藍麟的發妻懷著藍朵的時候。河水被陰腐屍水汙染,全族的人因為喝了那條河的水而中毒,藍麟在機緣巧合之下將我從那本古書中解救出來。他對陰腐屍水之毒束手無策,所以懇求我解救全族的人,但陰腐屍水的毒豈是那麼簡單就能解的。然而,上天並沒有拋棄你們,在你們部族裏,有一位生命女神,隻有她的鮮血才能解毒。而那位生命女神就是你娘。”西木聽到這個消息驚得目瞪口呆,腦子裏一片空白,為什麼爹關於娘的事隻字不提?
“藍麟找到你娘和你爹,對他們說了此事,你娘毫不猶豫地答應犧牲自己來換族人的性命。你爹雖然既不願意,但族人的安危也是非常重要的,在你娘幾天的耐心勸說之下,你爹終於勉為其難地答應了。所以,藍麟就親手殺了你娘,將她的血倒進那條的河源頭。你娘死之前讓你爹和藍麟要保守這個秘密,不能讓你知道,因為她不希望你因此而恨藍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