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一句,沈淵便言簡意賅答一句,進退有度,既不過分諂媚,也不顯得失禮,讓她印象不錯,總算信了沈氏才子輩出的傳聞。
還好,是個真喝過二兩墨水的,便不枉她來這一趟。
估摸著沈濯被打了有半死,段曦寧這才止住話頭,起身便要走,臨走時將方才把玩的匕首遞給了他,麵上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送你了,防身用。”
說著又微微傾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武康的酒綿軟沒意思,日後到了雲京,朕請你喝杏花春。”
沈淵恭敬地接過匕首,抬眸就見她邁步下了高台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看了看手中的匕首,他心中疑惑,不明白她此舉何意。
這尊殺神一走,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的氛圍才陡然一鬆。
沈淵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絲毫不懼,斂著的眸中有幾分旁人看不到的如釋重負。
待恭送大桓君臣走遠,梁王終於不複之前的唯唯諾諾,趕緊命人去救下沈濯送回寢殿。
扭頭看見一旁沈淵,梁王便像往常一樣陰著臉,張口便是斥責:“逆子!平白為濯兒招來禍端,陷兄弟於危難,當真不孝不悌!”
沈淵對這無理指責習以為常,知道父王對他不待見,平日裏被這般嗬斥時便總忍氣吞聲,難聽的話不知聽了多少。
今日他卻未如往常般默不作聲,而是淡漠道:“父王放心,兒臣這般不孝不悌、無父無君之人,必客死異鄉,不會再來礙父王的眼。”
“父王與其這般不平,不如想想,待兒臣祭旗之日,他國大軍再度兵臨城下時,又該怎樣安社稷?”
他從未這樣與梁王嗆過聲,登時氣得梁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指著他大罵:“孽障!孽障!反了天了不成?”
一旁的沈鴻正想說什麼,卻見沈淵恭恭敬敬一拱手,道:“兒臣不敢!”
想到受了仗責的沈濯,梁王不欲與他多說,隻重重哼了一聲,隨後拂袖而去。
沈鴻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轉頭問沈淵:“阿淵,我不是讓你……”
“兄長。”沈淵眉目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覆巢無完卵,家國將亡,何處可安?”
今日就算他昧著良心逃了,也不過是暫且苟安,東躲西藏如喪家之犬而已。
如此,生亦何歡?
兩人回去的路上,沈鴻歎了口氣:“你還小,去往異國他鄉,叫我如何放心?”
沈淵神色微有動容,寬慰道:“無事,我已長大,兄長莫憂。”
他抬頭看向遠方的浮雲,莫名覺得心胸開闊了幾分。
他終於要離開這森森梁宮了。
如今在這梁宮中也好,將來到大桓也好,對他來說並無分別。
其實隻要活著,在哪裏都無所謂。
但總比在梁宮不得安生的好。
譬如此刻,平白吃了悶虧的沈濯自是咽不下這口氣,更加記恨沈淵。
先前沈濯但凡有不痛快之處,便要來尋沈淵的晦氣,後來沈濯早早出宮建府,尋釁次數才少了許多。如今他受了責打,梁王心疼他,特意留他在宮中養傷。他待得憋悶又窩火,自然不會輕饒沈淵。
甫一進得殿內,他就讓隨從押住了沈淵,打算先將這一頓杖責加倍奉還。
一眼瞧見被押住的他腰間竟掛了個香囊,沈濯一把揪了過來:“香囊貴重,豈是你這等賤種堪配?”
沈淵當即將押著他的隨從甩開喝退,沉聲質問:“如今桓軍未撤,傾覆之危未解。你若動我,明日交不出質子,桓朝豈會善罷甘休,你可擔待得起?”
“喲!找著靠山了就是不一樣啊,說話都硬氣不少。”聞言,沈濯當即冷嘲熱諷,卻也有所顧忌,不敢接著叫人動手,言語愈發刺耳,“不愧是天生做麵首的料,雜種果然低賤!”
沈淵也反唇相譏:“庶妃之子,又比我高貴到哪裏?”
他原本隻覺嫡庶之論荒謬。倘若靠嫡庶便能分個高低貴賤,他又因何淪落至此?
不過,這是沈濯的痛處,他不介意踩上一踩。
沈濯滿目陰鷙:“你再說一遍!”
梁王迂腐,因自己是嫡長子才能繼位,尤為看重嫡庶,哪怕極為寵愛沈濯這個兒子,就因他是庶子,任他如何,從未生過立他為儲的念頭。
每每想起來,他就極不痛快。
“沈濯,行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