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嚴格說起來,她見到這雙手的第一麵應該追溯到初中那次公園的偶遇,當時雖然非常欣賞,但還不至於念念不忘。及至後來,高中有緣在一個班,也隻是單純地認為這雙手被上帝親吻過,否則為何如此迷人?
通常一樣美麗的東西,看得久了,便會習慣以至忽略它有多美麗。
鹿西蹦卻反其道而行之,她看了兩年半,於是越來越喜歡,如今發展到每節課看兩眼,每一眼看二十分鍾——在張飆沒有敲桌子提醒她學習的情況下。一節課四十五分鍾,剩下的五分鍾她在畫手。
鹿西蹦的演草紙是類似於兒童描畫本子的半透明薄紙,隻能寫一麵,翻過背麵,字跡稍淺一些,但寫算式寫公式很成問題。鹿西蹦就在紙的背麵,用鉛筆畫她的手。
從手腕,到手背,到手指,到指尖。每一次,她都按著這樣的順序。
畫了那麼多幅,現在哪怕是給鹿西蹦一把刀讓她解剖張飆的手,她也能輕鬆地準確分離掉每一塊肌肉,剔出幹幹淨淨的完美手骨。
這一幅畫完,鹿西蹦將演草紙翻過來,寫字的正麵朝上,從桌麵向右邊平推過去:“喏。”
張飆接收演草紙,放進桌子右邊掛鉤上的紫色小蘑菇袋子裏。這袋子是張飆家裏的圍裙包裝袋。
四張桌子並排算作一組,每張桌子的右邊有一個掛鉤可以放東西,鹿西蹦桌子的掛鉤夾在兩張桌子中間,而張飆的座位在最外,掛鉤也露在外麵,放東西最方便。
這是上午的最後一節課了,鹿西蹦寫了兩道化學題,放學鈴聲就輕快地響起來。
張飆拉開自己的椅子,反身蹲下,背上鹿西蹦。
“半月!我要去戰場!那裏需要我!不過你放心,我回來的時候一定用自己的腳走向你!”鹿西蹦居高臨下,朝夏半月伸出手,深情地說。
夏半月配合地伸手,手臂沒伸直,讓兩人的手中間隔著幾厘米,營造出悲情的氣氛:“好的!西蹦!我等你!”
鹿西蹦:“駕!”
“……”張飆邁開步子。
已經是三月,春光明媚,鳥語花香,鹿西蹦張開雙臂迎著微風,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張飆:“早春寒,當心吹風感冒。”
“阿嚏!”鹿西蹦揉了揉鼻頭,眼裏含淚,“對不起啊噴到你頭毛上了,剛才有毛毛吸進鼻子裏。帶紙巾了嗎?給我我幫你擦擦。”
“……不用了,我當你那是噴霧,還帶香的。”
鹿西蹦:“迪奧香水,你值得擁有。”
張飆:“串廣告詞了。”
“我知道!”鹿西蹦招手打車。
今天到醫院去拆掉繃帶,就徹底自由了,想怎麼走就怎麼走,鹿西蹦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迫不及待想跑幾步。
還是那個醫生叔叔,拆繃帶後,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轉頭工作不理她們了。
鹿西蹦扶著張飆的胳膊,一路慢慢走出了醫院,像是重新學了一回走路。
“三狗子,你站到前麵去。”
張飆明白了她的意思,說:“小心點。”然後往前走了幾步,蹲下。
鹿西蹦擺好姿勢準備助跑,看著她的背,腦海中忽然回想起這一個月來在高處看到的世界,那個俯視一切的角度很奇妙,也想到自己的手臂環著的她的脖子,自己的大腿夾著的她的腰,想到她托住自己的手,想到她平穩的步子和陽光下有點泛灰色的蓬鬆的頭發。
“準備好!我來啦!”鹿西蹦大聲喊,向著她奔跑,跳起來撲到她背上,“哈哈!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