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撿從峨眉後峰下得山來,一路風塵仆仆,餐風飲露,順著官道向北而行,不一日便來到了眉州(今眉山市)。
當時四川等處行中書省,為路九,府三,屬府二,屬州三十六,軍一,屬縣八十一,蠻夷種落,不在其數。而眉州隸嘉定府路,下領二縣,即彭山與青神。那眉州附近多有鹽場,因而人口眾多,城鎮繁華,實是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之地。
他初次來到這等繁華城鎮之中,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在城中時行時停,四處遊蕩,但見比屋連甍,千廡萬室,店鋪市集林立,車馬川流不息,三街六市,熱鬧非凡,心中歎道:“原來這城鎮裏竟然有這多人居住,真是大開眼界!”
他沿街行得一陣,抬眼瞧見前方市集處一間小食鋪中,那剛出籠的饅頭騰騰冒著熱氣,十分誘人。但聞肚中“咕嚕嚕”直響,饑火立時升上心頭。忙急步來到那小食鋪前,從包袱中拿出義父義母給的銅錢,買了兩個饅頭。又見那店鋪內,疏疏落落僅坐著三五食客,卻還空著幾張桌凳,便欲入店落坐食用。
那店夥瞧著王撿衣衫襤褸,形似叫化,見他走入店中,伸手一攔,斜著眼道:“這些桌凳都是為飲酒吃飯的客人所備,你還是到門外蹲著慢慢吃吧。”
王撿一聽,奇道:“我剛在你店裏買了兩個饅頭,難道就算不得客人麼?”
那夥計嘿嘿笑道:“想在這桌上坐著吃,就得點菜要酒,你這小叫化才買了區區兩個饅頭,就想獨占一張桌子,天下哪有這等好事!去去,快到店外吃去,別妨礙老子作生意。”
王撿聽其言語辱及自己,心中大怒,高聲道:“你這夥計好沒道理,為何說我是小叫化,這饅頭是你施舍的麼?”
那夥計嗤笑道:“臭小子,你討得幾個銅板,買了兩饅頭,嘿嘿,就以為自己不是叫化了啊!還不快滾出去,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王撿聽他張口罵人,更是氣憤不已,低頭一看,見自己一身粗布破衣,心想:“這些城裏人本就瞧不上我這鄉下小子,我來他店中隻為買吃,又何必跟這店夥一般計較。”當下狠狠瞪了那店夥一眼,出門而去。
剛行到店外,忽聽街道盡頭處一片吵嚷之聲,伸頭望去,見一隊兵馬當街疾馳而來,馬上之人,個個橫眉怒目,手持長矛大刀,身背良弓硬弩,聲勢極為驚人。沿街行人紛紛往道路兩旁躲避,街道兩側各類擺攤販賣的物件,此刻也都來不及收拾,被那疾馳而過的馬隊撞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一名腿腳不便的中年漢子未及躲避,被當先奔來的一匹高頭大馬撞得飛跌出數尺,倒在地上連聲慘哼,眼看性命堪虞。
王撿見馬隊來勢猛惡,敢忙又退回店內躲避。那隊兵馬約有十五、六騎,均是卷發長髯、滿臉橫肉的蒙古士兵,一行人馬從小店前疾馳而過。一位挑擔的農夫急於躲閃,匆忙間扁擔一碰,將那籠剛蒸出的饅頭撞得落滿一地。那店夥見狀大急,口中高聲喝罵,與那農夫爭吵起來。
王撿心下暗暗高興,低聲罵道:“狗眼看人低,活該你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