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著圓髻的發上插著兩朵花,看模樣倒像是紅梅,對襟齊胸襦裙,挽在雙臂間的披帛以及腳上那雙露出翹頭的翹頭履。她的手上持著一蓮花燈,燈托底部雕刻著繁雜的花紋,看著倒也別致。

她自被抬離君望山,就一直待在一家老雕刻師傅家,靜靜地當老師傅的傾訴者,每天聽他發牢騷。她算得上是老師傅雕磨的第一尊仕女像,以往老師傅雕刻的不是動物就是動物,想想她能被雕成如今這般人模人樣著實不容易。

在老師傅家待了十年之久,在老師傅因病逝世後,她就被老師傅的兒子給賣了。買她的人家姓李,是書香門第,李家住的宅子叫李園,其實她覺著這名字真是太沒內涵了,李園,李園,不就是因為自個兒姓李的關係嘛。

李家現任當家的是個探花郎,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考個狀元郎,無奈花落別家,隻能摸個探花之名。不得狀元之名,李探花郎那個叫抑鬱啊,成天悶悶不樂的,就算就任朝廷命官,眉宇間也總是透著憂鬱之色。

她倒覺得考上探花也是功名,有功名總比那些個考了一輩子都沒功名的好。李探花郎整日裏鬱鬱寡歡的看在她眼裏倒是顯得過於矯情了些。在他成天愁眉不展的第三年,李探花郎的夫人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看著可愛又精神的兒子,李探花郎心中有了個期望,那就是把自己的盼頭交給兒子,由兒子來替他完成未達成的心願。

李探花郎的兒子是個聰明娃子,兩三歲就會背誦那些個詞句高深的詩詞賦。到這大李子五歲的那一年,他那娘親給他添了個水靈靈的弟弟,也就是李探花郎的第二個兒子李尋歡。

李尋歡長得極像自己的娘親,也就是李探花郎的夫人。他同他哥大李子一樣聰明,小小年紀就已天資絕頂,才氣縱橫。李探花郎有這麼兩個聰明的娃子,自是高興的,他現在已將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兩個兒子身上,隻望他們中有一人能夠替他圓了狀元郎的夢。

不過,她覺得考狀元這事真不能急,這李家長子現年十三歲,李家幼子現年八歲,要等他們光耀門楣……她算了算,李探花郎估計還要等個幾年才行。

她在這李園待了個好些年,看著那大李子和小李子出生至現在會跑會跳會哭會笑也有十幾個年頭了,從最初被安置在前院的正中央到如今被安置於後院的亭內,倒也頗有些顛沛的味道。

後院內種滿了梅樹,彼時她還不知這座後院叫梅園。剛被搬到後院亭子的時候,她曾安靜地端詳過自己如今的模樣,說實話,她對自己的仕女模樣著實嫌棄不已,被雕刻著定了型的模樣哪比得上她原本的石頭模樣自在,再說了,這手持蓮花燈的動作一擺就擺上好些個年頭,連換個姿勢都不行。

坐落在她隔壁的假山兄在知道她原本的模樣是大石頭後就常嘲笑她的仕女模樣,說她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好好的原身竟被那些個不懂事的凡人雕刻得七零八落。假山兄比她早入這園子,在這李園剛建造的時候,他就在了,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的過去,本來還沒靈識的假山兄在她剛入李園的那一年裏有了靈識。

假山兄很是聒噪,在這梅園裏可說是最多話最八卦的靈物了,與整園子高冷絕豔的梅樹姐姐們形成鮮明對比。梅園裏這滿園子的梅樹不知何年起就在此處紮根,李園之所以建在此處,也因梅樹姐妹們一棵棵出落不俗。梅樹姐姐們不喜聒噪,她們最常喜靜,偶爾假山兄太聒噪了,梅樹姐姐們中的老大,那棵開得最盛的白梅姐姐就會出聲將聒噪的假山兄說的每一句話全部給堵回去。久而久之,隻要白梅姐姐出聲吭一吭,假山兄就會把那張聒噪的嘴給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