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點頭,白雪走過去來到床頭邊坐下。握住李修文那隻布滿皺紋的手,白雪真的有些心疼。當年看著出生的孩子長大了,變老了……她陪伴了他的一生,卻終結不了他的死亡。這就是命,她和李修文的命。
注定了的,誰也改變不了。
手貼著白雪的臉,粗糙不似年輕時那般的光滑細膩,卻帶著令人眷戀的溫暖。眼前的老婦,是他的妻子。“別在委屈自己,變回原來的模樣吧。”李修文知曉白雪不一樣是在她替他生下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時發現的。
當時,他是害怕的。
可害怕歸害怕,在李修文的心裏,白雪就是白雪,縱使是精怪,也絕不會傷他半分的。
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名叫李宣,長得像極了他,也像極了人。他們的孩子隻有一點像白雪,就是後頸處的梅花胎記。明明是個男孩,卻偏生了個姑娘般的胎記。李宣很聰明,也很愛讀書,長大後也繼承了他們李家的規矩,進京趕考去了。李宣就像是他的希望,也是李家的希望,在那一年中奪得了狀元之名。
當時,他真的很高興。
他和李尋歡沒有完成的事,他的兒子成功了。
李家再也不是父子三探花了。
李宣五歲那年,李修文迎來了第一個女兒,也是李宣的妹妹,名叫李璿。
宣和璿,音同,字不同,這是白雪取的。
李修文也很喜歡白雪給他們的孩子所取的名字。
李宣為官成家後,李璿隨後也嫁了她喜歡的人。兩個孩子都有了歸宿,他跟白雪也放心了不少。在朝為官了十多年後,他也辭了官職,帶著白雪遠離了京城的是是非非。他在辭官的那一天,多少有點明白李尋歡為何會早早選擇辭官這條路。
在朝堂中,麵對皇帝也好,麵對同僚也好,總是在猜忌。
唯有回到家,麵對白雪,他才真正放鬆過。
透明的液體似乎凝聚在眼眶中,等待著落下。手指撫過白雪的麵頰,一點點地來到她的發鬢。看著她蒼老的麵容漸漸變回初見時的年輕模樣,李修文笑了。
他的白雪還是那麼美麗,一點都沒變。
外麵的雪下得好大,雪花片紛飛,大片大片的將整個小院裹上了素妝。
這樣的大雪讓李修文想起了初見白雪的時候。
那天,也像今天一樣下著紛飛大雪,他因心結一直鬱鬱寡歡,縱使身肩官職,他也沒怎麼高興過。父親也好,他也好,最大的心願就是中個狀元。可惜,他的父親,他和他的弟弟都隻是一個探花,連個榜眼都不是。
若沒有白雪,他或許走不出那道坎。
因為白雪,他活到了現在。
李修文張了張嘴,半晌,道:“白雪啊。”
“嗯?”
“我跟你,沒過夠。”他的一生太短了,短到不過是白雪的一瞬。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很早就清楚,原以為一生就夠了,可直至如今,他才發現一生根本不夠,他想生生世世甚至是永遠都跟白雪在一起。
說著,眼淚啪嗒的從眼眶裏奪目而出。
一顆兩顆的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落在了身上。
“修文。”白雪輕聲回道:“我也沒過夠。”可又能如何?生老病死這是一個人的常態,誰也改變不了。她違逆不過天,就連飴糖都做不到,何況是她呢?
猛地向前抱住李修文,白雪深吸一口氣,道:“沒事的,我會來找你的。”就像飴糖給李尋歡一個承諾一樣,她也該給李修文一個來世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