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他便記了她一生,再沒有比他更實誠的人了吧……
碧珠近前便發現自家娘子已然睡著了,她轉身拿來毯子正要為顧棉蓋上,餘光瞥見院外進來一人,碧珠動作一轉,待那人走近,將毯子遞給他。
安重誨無聲無息上前用毯子將顧棉裹住,將她輕輕抱起轉身回了內室。
若是朝堂上的人看到此刻的安重誨,定會驚得兩顆眼珠子都掉出來!
閻羅王一般的樞密使大人竟也會有這般溫柔小心的時候。
將顧棉輕柔的放在床榻上,為她拉好被子,放下床帳,安重誨轉身走出內室,銀釧上前低聲稟報顧棉今日的情況“娘子今日巳時初方醒,胃口卻比往日好了許多,用了半碗白粥,小半籠水晶蒸餃,用過飯後看了會兒書便一直趴在床邊看屋外的桃花。”
聽到顧棉巳時初才醒,安重誨眉頭一蹙,後麵聽到她胃口比往日好才微微舒展。
待安重誨轉身進了裏屋,銀釧抬頭就見碧珠扒著門框眼圈紅紅,她走上前去輕歎一聲“怎麼又哭了?”
碧珠坐在門檻上抹抹眼角的淚花“娘子蘇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我怕……我怕娘子……”後麵的話她沒說出來,咬著手嗚咽,身子一抽一抽的。
銀釧仰頭逼退眼裏的淚花“娘子都不怕,咱們有什麼好怕的,娘子在一日我們便盡心伺候娘子一日,讓娘子開開心心順順遂遂的,旁的什麼都別想。”
碧珠抽泣著點頭。
顧棉醒來的時候毫無意外的看到了床頭坐著看文書的安重誨,她沒有出聲,噙著笑放肆的打量著他。
她呼吸一變安重誨便知道她醒了,隻是卻依舊任由她打量了半晌才抬頭“醒了?”
顧棉眉眼彎彎“明敏,你又俊了。”
明敏是安重誨的字,自從顧棉半年前傷重昏迷一月醒來後,安重誨便讓她這麼叫自己,顧棉也沒有半點推托就應了。
“那阿棉是不是更喜歡我了?”安重誨竟順著她的話問道。
“勉強多那麼一點點吧!”顧棉舉起手指用麼指比劃道。
聽到她這麼說,安重誨麵上棱角又和緩了幾分,扶她坐起,在她身後墊上幾層軟枕讓她靠的舒服些“餓了嗎?”
顧棉看向窗外,天色已有些暗沉“什麼時辰了?”
安重誨道“快到酉時。”
“這麼說來真有些餓了,今兒想吃肉!”顧棉仰頭作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
其實顧棉如今早已感覺不到饑飽,吃飯全然是看著時辰來,算一算時辰到了便說餓了要吃飯。
安重誨也是知道的,他沒有拆穿她,反而是笑著應了“嗯,那便讓廚房做道清蒸乳鴿,還有旁的想吃的嗎?”
顧棉歪頭想了想,突道“想吃燒餅。”
“城西那家燒餅鋪子東家有事,鋪麵關了,怕是要幾日後才能開門,這幾日先吃些別的,嗯?”安重誨提筆在文書上寫下一行字,隨手仍到旁邊已經處理好的一摞文書上,放下手中的筆。
“這樣啊……”顧棉挑眉“那好吧!沒別的想吃的了,就這樣吧!”
安重誨俯身將她睡得有些淩亂的發絲別到耳後,就著這個姿勢定定看著她,眸中溫柔繾綣下是無盡的沉痛。
好一會兒,顧棉仰頭飛快在他唇上輕啄一下,捂著肚子嬌憨道“快些去讓人給我做飯,要餓死了!”見安重誨低頭要親自己,她拉起被褥蒙住頭,悶聲連番催促“快去快去!”
安重誨無奈,隔著被褥拍了拍她的頭,轉身出了內室。
他身後,顧棉愣愣看著他的背影,胸腔悶疼,她壓抑著低咳一聲,喉嚨裏泛起濃重的血腥味。
半年前嚴驍那一劍讓她足足昏迷了月餘才醒來,本就不算康健的身子遭此一變傷到了髒腑更是破敗,如今隻是勉強能撐一日是一日。
隻是不知,她還能撐多久,還能陪他多久……
***
春桃凋零,夏荷枯萎,眼瞅著一個夏天又將要過去。
夏末的陽光總算收斂了些,不似前頭的毒辣,帶著點秋日的暖意。
顧棉在床上直睡到午時方醒,睜開朦朧睡眼那道身影便在眼前,她揚起唇角,雙臂自被中探出,便似孩童一般做出討抱的姿勢。
安重誨放下手中的書,俯身將她抱入懷中“睡得可好?”
顧棉額頭抵上他的“嗯。”她環著他脖頸的雙臂無聲收緊“明敏,我做了一個夢。”
安重誨拿來床邊的薄毯裹住她,低聲應道“夢到了什麼?”
顧棉看著他的眼睛,聲音極輕“我夢到我嫁給了你,給你生了一兒一女,夢裏看不清孩子的臉,隻記得似乎兒子像我,女兒像你……”她聲音裏帶了笑意“這算什麼呢?怎麼想都是兒子像你女兒像我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