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大力一揮,直把她推向旁邊的快車道。王曼瞪大眼,想抓住個支撐物,卻是再也來不及。腳下一滑,她被一輛緩速行來的車撞飛出去。
雨幕中閃出一道雷,自她頭頂直接劈下。暴雨掩蓋住攝像頭,沖刷著地麵,洗淨方才一切痕跡。
不遠處跑車內,李晶晶衝她拍起手掌,右手指著天上,左手捂著肚子笑岔氣。
「到頭來被天打雷劈的,竟然是我?!」
王曼心中全是不甘,老天何其不公!作為女兒,她對生身父母及親戚們盡心盡力,每月發薪水都往家匯款;作為女友,她將三十平米的蝸居打掃的一塵不染,日日做飯洗衣,照料兩人生活起居;作為密友,她對李晶晶掏心掏肺,甚至將自己的存款數目悉數告知。
她待親以孝、待夫以愛、待友以誠,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地。為何到頭來,隻換得走投無路、舉目無親,被天打雷劈至死!
失去意識前,三十年來的一幕幕如電影膠片般在眼前閃過。原來她對得起所有人,卻唯獨忽略了自己。
「如果真有下輩子,我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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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就像嬰兒的麵,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空萬裏無雲,這會轟隆隆兩聲雷,太陽雨唰唰落下。
炕上的孩子被雷聲驚醒,□黑的眼珠無神的看向房頂露出的蘆葦席。
「閻王爺住得地方就是這般模樣?怪不得無論妖魔鬼怪,都嚮往著人世間。」
雨水透過四方的木窗打在臉上,帶來一陣清涼,連帶著她當機的大腦也清醒過來。腦袋扭動一百八十度,青花布的炕圍子、帶著油泥的老八仙桌、土黃色的破邊瓷碗……。
熟悉的一切很快讓她明白,這裡不是秦廣王的閻羅大殿,而是她的老家。透過八仙桌上的鏡子,她看著那張雙頰凹陷的臉,幼年乾巴巴的模樣陌生而熟悉。
一咕嚕坐起來,她打量著全身。大幅度縮水的身材,不足一指長的頭髮,還有打著補丁的九分褲,無不告訴她一個事實:她回到了小時候。
還沒等她有什麼別的情緒,屋門嘎吱一聲被推開,王曼忙縮回炕上。門口傳來大力的跺腳聲,夾在著幾絲沙沙聲。
透過布簾破洞看過去,穿著大紅襖的中年婦女,正就著門檻上刮擦布鞋底的泥。雖然身形年輕了許多,但她還是很容易認出來,來人正是她死前每月要匯兩百塊錢的大姨。
半晌,刮乾淨泥的蘇明蘭撩起簾子走進來,脫鞋上炕。轉過來低頭,看到外甥女睜著的眼,她打個機靈,伸手便拍到她臉上。
「你這死妮子,醒了也不知道吱一聲,冒然瞪著眼是想嚇死我。」
蘇明蘭畢竟是個做慣農活的大人,即便她沒用力,隨意往臉上招呼一巴掌,也打得王曼眼冒金星。
「大姨,疼。」
「看你嬌貴的,要不是你媽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外麵下這麼大雨,我才不趟著泥過來。」
王曼聽出她話中滿滿的不耐煩,若是上輩子她定會縮回來,舔起笑臉哄大姨開心。原因無它,在重男輕女的泉水村,麵相水靈的小姑娘還能得三分寵愛,像她這樣不帶把又乾巴巴的,絕對是全家都不待見的存在。
自懂事起聽著罵聲長大,她過早的學會了看人眉眼高低,還有拙劣的諂媚討好。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她熬出頭後,仍是擺脫不了昔年陰影。親戚們說:沒我們你早凍死餓死,哪來在北京的好日子。她笑著應下,父母舅姑,一圈親戚每個月給個兩三百,錢不多,但合計起來也小兩千。因著心中有愧,她隻能自己少買衣服,同時將家務做到盡善盡美,讓趙大偉住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