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一家老字號的湯館吃飯,店麵並不算大,卻已經名聲在外。以前讀書的時候蘇晚便和他去吃過幾次,在極深的巷子裏,最近有停車位的地方也隔了老遠,顧鋒寒搖頭自嘲道:“我還真是很久沒有來過這樣的湯館吃飯了,”很快兩個人就等到了位子,顧鋒寒悠閑自得地看著蘇晚給他盛湯,忽地留下一句“你等我一下”就跑了出去,蘇晚回頭一看,原來正有一個中年女人推著賣糖炒栗子的小推車經過,她看著顧鋒寒對著那個中年女人比比劃劃的,大概是在交待要她挑仔細一點別挑到爛的了——
這是多麼久遠的回憶了?兩個人在冬日的黃昏裏沿著街,漫無目的地走,每回看到這樣的小攤,他都會買一包讓她抱在懷裏暖手。她看著顧鋒寒折好了牛皮紙袋的封口,又要了另一個牛皮紙袋來放板栗殼,他興衝衝地跑回來,笑得跟個大孩子一樣,把折好的袋子擱到她懷裏,坐下來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有點猶豫地問道:“你還喜歡吃吧?”
蘇晚點點頭,嗯了一聲,顧鋒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怎麼好像……什麼都沒變似的。”蘇晚笑笑道:“你拐彎抹角地笑我是老頑固對不對?菲菲也經常這樣說我。”
顧鋒寒笑著不再說話,等吃完了飯喝完了湯,他擦了擦嘴才正色道:“明天把你的證件帶過來,我找人去替你辦過戶。”
“過什麼戶?”
“心湖苑的房子,你以前不是說,我買得起湖景別墅的時候,你就……,”“我開玩笑的!”蘇晚慌忙截斷他的話,音調高得周圍的人都微微側目,顧鋒寒定定地看著她,唇角還噙著笑意:“嗯,開玩笑的?”
她又慌忙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房子的事情是開玩笑的,不是別的事情,”別的事情,別的什麼事情呢?她一時來不及思考這麼多,手忙腳亂地跟他比劃著,顧鋒寒悠閑地欣賞著她的手舞足蹈,還不緊不慢地喝了兩口湯,這才笑著問道:“晚晚,你在怕什麼?”
一句話像定身法一樣把她定住,她怔忡了半天才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不大好,而且……也太快了是不是?”
“太快了?”顧鋒寒皺著眉,仿佛在指控她蹉跎了這麼多年的時光之後,居然還跟他說太快了!
蘇晚低著頭嘰嘰咕咕了半天,湯館裏鬧哄哄的,也聽不清她在嘰咕什麼。顧鋒寒蹙著眉盯著她,那眼神就跟在審犯人似的,蘇晚隻得不情不願地答道:“你……這就算求婚啊?”
“你說呢?”顧鋒寒靜靜地看著她,好像是在問談判桌上對方簽不簽合同的口氣——真的是怪異得很,蘇晚滿腔的不樂意,總覺得哪裏怪怪的。當然她知道那別墅價格不菲,他們再見麵到現在也不過一個月,聽說孟涵和他住在一起,他這個求婚一點也不浪漫……許多許多的不對勁,讓她覺得不該答應他的,可心裏的天平卻不可遏製的倒向了顧鋒寒這一邊——有千千萬萬個不對也好,隻要那個人是他,隻要那個人是對的,其他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好字,顧鋒寒沉著的臉色才緩和下來,蘇晚不由得在心裏嘀咕,哪有人求婚向討債似的?怎麼自己就遇上這麼一個人,一遇上他,什麼事情都亂了麻了,什麼道理也講不出來了,《紅樓夢》裏林黛玉同賈寶玉說“你真真是我命裏的天魔星,”大概便是這麼個意思吧?
這就算把自己的終身給定了麼?在這麼個嘈雜的小湯館裏?回去的路上蘇晚想來還覺得好笑,顧鋒寒一手打著方向盤,一手還伸過來搭在她手上,聽見她的輕笑聲忍不住多瞧了她兩眼:“有什麼好樂成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