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回到N市，約啤酒肚到頑石路喝酒，被那廝沒心沒肺地嘲笑了一整晚，他說，虧我們還分別得那麼隆重，還不到一個星期又見到你這衰人了。啤酒肚那晚的德性讓我深刻體會到了什麼是“一副欠抽的樣子”。
“我挺後悔逃了出來，我應該在那紮根站穩，然後騙你這狗日的過來，大家抱一塊慘！”我瞪著啤酒肚表達了對他幸災樂社禍的不滿。
“兄弟一場要不要這麼惡毒！唉，鳴子同學，你算是見過世麵，要不給哥我總結下怎麼辨別傳銷唄？！”啤酒肚笑到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你看那些做著自己的事，但又不專心，總是用眼睛看著你的人就是搞傳銷的！”
“行啊，還能幽默得起來，我還以為你被摧殘了呢，給哥說真的，讓哥樹立點防範意識，免得下次從G市連夜逃回N市，哈哈哈哈。”
“什麼叫善良，善良就是你這王八羔子不為我主持正義，起碼也不能嘲笑我，你良心被狗吃啦？”
“跟你開開玩笑嘛，我總結吧，凡是平時不怎麼跟你聯係、有段時間突然很熱情地邀請你過去玩、去工作的銀肯定是傳銷！”啤酒肚搖頭晃腦地調侃道。
“在我身上總結的經驗挺受用的吧，以我這部血淚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哈，我今晚到你那睡，行不？！”突然發現我有求於這廝，所以不得不語轉柔和。
“是兄弟不？”
“是啊！”我心想啤酒肚這廝挺仗義，接下來該跟我說“是兄弟就直接去睡，不用問”之類的話。
“是兄弟就得考慮我的福祉，哥哥我今晚有約，目前正處在通過生米煮成熟飯以穩定戀愛、乃至婚姻大局，同時也期通過合理的成人關係改善哥哥我積弱漸衰的身體狀況的關鍵時期，所以……當然，為了表示對你近期遭遇的同情，今晚賓館住宿費我出，按摩費自理！”
“我怎麼覺得，我今晚要跟你妥協了將造成又一無知少女受騙被你這豺狼餓虎糟踐，然後可能因愛成恨墮入風塵之地，更可怕的是你小人得誌無心插柳成蔭了，生出個孽障繼續為惡人間！”
“放心，我會把他扼殺在安全套裏，哈哈……”說著啤酒肚掏出手機接了個電話，之後的半個多小時，我強忍著他那些肉麻惡心的甜言蜜語插不上一句話，隻好悻悻給那廝示意先走。
別了那廝已是淩晨，一個人在頑石路走著不知所往，六年來頭一次有種很強烈的茫然感，以前作為一個外鄉人，一直想努力融入這座城市，每次淩晨下班路上，總幻想前方路燈的盡頭有一個家，家裏還有一盞燈是為自己而留，回到家首先為那個因為守候我而在客廳睡著的女人披件衣服，然後嚐她親手做的甜湯……我常常在這樣的幻想中撞了別人或被別人撞，並被人用獨具N市風格的辱罵硬生生地拉回現實。那時，我還租住在N市東郊，房間陰暗、潮濕、簡陋，我把那僅當住所，與流浪漢的天橋、公園有同樣的性質，不同的是，我出錢包月了，而且鄰居比較固定。
胡思亂想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對於我這個半悲觀主義者，無論我以何種心情開始思考、回憶、想象、憧憬，最終都會被突然浮現在腦海的淒慘的現狀攪亂，並在自怨自艾、自顧自憐中自我糾纏。
一路上回想起生活在N市的點點滴滴，直到想起伊擇莉，久久回味於和她纏綿的那幾天以致於突然間有種生理衝動，但失落感陡然而來，我曾經懷疑身在另一個世界，伊擇莉隻是啤酒肚在我死後燒給我的一個紙人，以終結我的處男之身，啤酒肚也說過我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才能有這麼一段莫名其妙的豔遇，他更願意相信伊擇莉是我乘人之危霸王硬上的，或者伊擇莉燒壞了頭有了把我想象成另一個人的幻覺才致使我小人得誌。
環視幾近無人的街道，當夜，我是個無家可歸的浪人，攔了一輛出租車，半天想不出來要去哪裏，直到司機狐疑地充滿防備地催促，我隻說：亭人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