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結果怎麼樣?”第二天剛一到單位,主任便來到我辦公室。
“我覺得有點嚼頭,”我說:“那個閻萬軍以患有精神疾病為理由,被免於起訴,但是據當地老百姓反映,這個閻萬軍除了平日霸道些,愛喝酒、打架之外,還從來沒聽說他患過精神病。”
“你把采訪到的全寫下來,”主任說:“寫三四千字,然後再配幾張圖片,發個整版的特稿出來,另外,這個事你還得接著補充采訪,搞成追蹤報道,爭取把這條新聞給我做大、給我炒熱。”
“好嘞主任,等好兒把您就。”我說。
主任剛離開辦公室,我的手機便響了。我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吉祥的電話號碼。
“喂,你好。”
“你好,是柳記者嗎?”電話裏響起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
“是的,您是哪位?”
“我是閻貴喜。”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裏不由一跳,“閻副縣長呀,你好你好,咦,對了,你怎麼搞到我電話號碼的?”
“現在是信息社會嘛,老弟,你們幹記者的都是名人,想搞到你們的電話還不容易?”閻貴喜在電話裏笑著說。
我也幹笑了兩聲,說:“閻副縣長找我什麼事?”
“這個,”閻貴喜在電話裏猶豫了一下,說:“咱明人麵前不說暗話,聽說昨天柳記者專門到砬子山調查我兒子的事情了,我今天就是專程為這事來的。”
“閻副縣長的消息好靈通啊,”我幹笑了一聲,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我前腳剛從砬子山回來,您後腳就把電話給打來了。”
“信息社會嘛,信息社會嘛!”閻貴喜幹笑著說:“對了柳記者,不知您現在方便不方便,我想跟您談談關於我兒子那個案子的一些事情。”
“你在哪兒?”我問。
“我就在你們報社對麵的一葉情茶樓裏,”閻貴喜說:“二樓包房,牡丹亭。”
“好的,我一會兒就過去。”說罷,我撂了電話。
我拉開抽屜,找出錄音筆放進口袋,收拾起來桌上的文字、圖片材料,然後就去了一葉情茶樓。
“烏龍?還是綠茶?”閻貴喜是位肥頭豬腦的大胖子,一開口說話便先擠出一臉微笑,顯得和藹可親,他問我:“柳記者喜歡喝清淡的茶?還是濃茶?”
“隨便吧!”我說。
“小姐,再給我們上一壺龍井,然後弄一個果盤過來。”閻貴喜衝服務員說。
“不知閻副縣長專程來這裏想跟我說什麼呢?”我一邊悄悄打開口袋裏的錄音筆,一邊說。
“是這樣,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前兩個月辦了件有辱家門、有辱祖宗的醜事,這個,想必柳記者也知道了,”閻貴喜收起了笑容,歎著氣說:“剛聽說那件事時,我恨不得親手宰了這個混小子,我好賴也是位國家幹部,家裏鬧出這種醜聞,你說,讓我這個當爸爸的還怎麼有臉在單位同事麵前抬頭?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閻貴喜語風一轉,說:“誰讓他是個病人呢,他這個病,遺傳自他媽媽家,他有個二舅,就是癔病患者,這也屬於是家族遺傳吧?”
“哦,是嗎?”我有些不置可否,靜觀閻貴喜接下來要演什麼戲。
“這件事情出來以後,我感到非常的痛心和內疚,”閻貴喜說:“原本打算,這兩天要去受害人家裏負荊請罪,同時也準備送去一些補償款,雖然,雖然我兒子是個精神病患者,在法律上不應承擔後果,但是,畢竟是因為我兒子,給人家一家人的身心照成極大傷害,我這個做爸爸的,良心上也不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