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節
費南德站在街中央,大聲喊道:“嘿——這裏的金銀珠寶,見者有份啊!”
就算這聲音不大,有心的人隔著門也可以聽見了,更何況費南德是故意提高了聲音,幾條街外的人都聽到了。路邊的乞丐們,正窩在牆角享受陽光的暖意,一聽到“見者有份”,立刻拔腿就往聲音處跑。不多會,這一帶就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看著滿地亮閃閃的金幣、珍珠,一個個睜大了眼睛,露出貪婪的神情。大部分人還搞不清楚狀況,隻顧著看,沒一個人動手撿。
費南德抓起一把銀幣塞到身邊一個乞丐的懷裏說道:“拿著,這些都歸你啦!”
那乞丐一輩子沒摸過這麼多錢,捧著錢的手還有點怕燙似的想縮回去,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它們的主人了,一下子變成狂喜。他把錢舉在頭頂上,好讓每個人都看見,就像馬戲團裏的大猩猩似的跳起舞來。他搖搖晃晃地穿過人群,向外麵跑去,一些銀幣從他手中散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大聲叫道:“我有錢啦!我有錢啦!哈哈哈!”他的叫聲引來了更多的人。
原本隻是圍觀的人們看到了乞丐的樣子,也不知是誰帶的頭,一個接一個地朝財寶伸出了手。人們爬在地上,抓起一把沉甸甸的東西,也不管是鑽石也好,石頭也好,就往衣兜裏塞。有些人索性脫下了外衣,當成一個包裹,捧起大把大把的銀幣丟進去。先下手的人不多時便已經全身都塞滿了,他們想趕回去放下身上的珠寶,拿個口袋再來,於是努力地想擠出人群。外圍都是些得到消息比較晚的人,他們拚命想往裏擠,想更接近財寶一些。兩夥人一相撞,珠寶和銀幣就丁零當啷地掉了個滿地,不管是那一方人都立刻爬到了地上,搶奪著這天上掉下來的財富。
一個小時都不到,箱子裏就已經被掏了底朝天。心滿意足的人漸漸散了,來得晚的人就隻看見一隻空箱子和箱子邊上一個呆坐著的人影,他們隻能埋怨老天爺的不公平。而事件的主謀——費南德和他的新同伴早已不見蹤影。
有些不死心的人像尋找螞蟻窩一樣,把臉貼在地麵上,搜索著被幸運女神遺忘的東西。偶爾在離箱子很遠的牆角會傳來幾聲歡呼。
布倫塔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積累十餘年的財富在一個小時之內消失地幹幹淨淨。他才三十幾歲,還被鬥牛委員會評價為最具活力的委員,但是現在的他看上去仿佛老了二十歲。
“沒想到他還在幹缺德事。”說完故事的費南德把裝金幣的袋子綁好,放進懷裏。
“你把他整得還不夠徹底!像那種家夥應該……”麗璐舉著拳頭說道,臉蛋因為興奮漲得通紅。
卡米爾攔住了麗璐的天馬行空,問道:“後來呢,你們怎麼樣?”
費南德指了指身邊一直猛吃的同伴,說道:“你看呢?我們離開塞爾維亞之後,我問他接下來想做什麼,他說不知道;問他想去哪兒,也不知道;問他的親人,他說隻有他一個人。所以我就帶他一起旅行,一路到了荷蘭。”
“原本以為他人壯,能當個保鏢或腳夫什麼的,現在才發現他隻會吃!”費南德滿口牢騷。其實他要是想撇下埃米利奧什麼時候都行,像他這麼怕麻煩的人卻帶著什麼都不會的埃米利奧旅行到現在,這份心思卡米爾早就明白了。
麗璐突然問道:“費南德,你怎麼會贏的呢?明明上次打賭的時候還輸給我!”
費南德聽了一陣猛咳。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放在手中讓大家看,三個人六隻眼睛也找不到什麼特別的地方。費南德用兩指一撮,硬幣竟然變成了二枚,不過隻有原來的一半厚度。費南德解釋道:“我把二枚硬幣粘在一起,當作一枚來用,必要時再把它們分開,這樣就可以很容易的控製硬幣的數目了。那個家夥怎麼會是我的對手呢!”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店裏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老板也打開了收音機助興。從老式收音機裏蹦出了一段節奏明快的曲子,一聽就知道那是弗朗明哥,塞爾維亞最受歡迎的曲子之一。克麗絲蒂娜聽到這音樂聲,便摘下身上的佩劍站了起來。
這家酒館與其他不同的地方就在於,酒館右側的角落是空著的,沒有桌椅,而客人們也不會走到那裏去。經常出入酒館的人都知道,有的老板為了招攬生意,會請一些藝人來店裏表演,或是拉上一段小提琴,或是來一段鄉村舞曲,有時也有雜耍,諸如此類的。這裏的老板也不例外,除了邀請藝人之外,他自己也對風琴頗有心得,又交了一群喜愛音樂的朋友,興致好的時候就會湊在一起樂上一陣。
克麗絲蒂娜自小在爺爺經營的酒館裏長大,對酒館裏的一切再熟悉不過了。她跟這裏的老板打了聲招呼,便走到空著的那個角落裏,手一擺,頭一揚,整個人立刻隨著音樂聲轉了起來。紅色的長發在半空中飛舞著,紅色的衣裙時不時飄起,就像是一團紅色的火焰。
弗朗明哥原本就是節奏快速卻又異常鮮明的曲子,充滿了激昂的張力,普通人隻要聽到這樂聲,就會被其中躍動的音符所俘虜。克麗絲蒂娜的舞蹈卻讓人感受到三倍於樂曲的魔力。她的腳步輕快,但是每一步都在地板上踏出一個響亮的節拍;她的腰肢柔軟地可以彎成不可思議的角度,但又像一張拉滿的弓,蘊藏著力量;她的一雙眼睛就好像施了魔法一樣,此時此刻,絕沒有一個人還能想到比這更迷人的眼睛了。